魏文華：被打死的第一位「民間記者」

文 ◎ 齊先予

一月十六日，美國著名的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在其亞洲新聞裏，頭條報導了湖北天門水利建築工程公司總經理魏文華，因拍攝當地城管粗暴執法而被暴打致死。國際無疆界記者表示，魏文華可算是大陸公開報導出來的、因拍攝錄像而遇難的第一位「民間記者」。

路見不平「一陣拍」

事情發生在今年一月七日，距天門市區不到三公里的竟陵鎮灣壩村六組。上世紀九零年代，因城區一建築工地需要取土，灣壩村一塊十多畝的土地被挖成了三、四米深的大坑。二零零五年十一月，村委會未經村民同意，與天門市環衛部門簽下兩年合同，把這個大坑作為垃圾掩埋場，環衛部門每年付費一點五萬元。

天門市是武漢城市圈中一個中等城市，市區人口二十八萬，日產垃圾三百多立方米，但長期以來沒有垃圾處理場，垃圾均採用露天填埋。據村民反映，兩年來垃圾場臭氣熏天，一到夏天家裏的蒼蠅多得差不多上萬隻，水質變差了，村民們得怪病的也多了。好不容易熬到合同期滿，儘管村民強烈反對，村委會還是偷偷和城管局續簽了協議，並收取了八千塊錢。

於是村民自發行動起來阻止城管部門繼續填埋垃圾。一月二日村民曾一度把通往垃圾場的道路挖斷，一月七日下午三點，看到城管部門的垃圾車經過家門，二十多位村民自發地堵在了垃圾場路口，很多婦女站到了路中央。

於是城管部門叫來了三輛車，總共有六十六個頭戴鋼盔、身著防護背心的城管執法人員全副武裝地來到現場。其中一人大喊：「不讓進就打！」結果好幾位村民被打傷。

就在這時，剛辦完公事回城的水利局建築公司總經理魏文華開車路過此地，見道路被城管的車堵塞，他對同車的公司黨支部書記王述堂說了句：「他們又要打人了」，便下車用自己的手機拍攝錄像。

一九八七年畢業於吉林勘測技術學院的魏文華，是群眾眼裏公認的好人。「剛到單位時，魏文華每個周末都在外面擺攤，免費幫大夥修理電視、電扇等，連續多年被評為學雷鋒標兵」。直到現在很多人都還記得他的好。工作上魏文華也是兢兢業業、敢打敢拚，連續多年被評為水利系統的「十大標兵」。一九九六年三月，魏文華當上了公司總經理。

五分鐘拳頭像雨點般落下

那天城管人員見有人拍照，馬上圍上來了二、三十人，不由分說地一陣暴打。據現場村民介紹，魏文華被打得實在沒辦法了，答應交出手機，並舉起雙手大喊「我投降」，然而打人的人並沒有停手，還聽見一男子喊道：「乾脆打死他算了！」

據王述堂回憶，「在毆打之前，雙方好像沒有發生任何口角。就見魏文華被從路東打到路中，再打到路西，逃了十多米也沒用，四、五分鐘就被活活打死了！」說到激動處，王述堂一下站起來，用手比劃起當時的情景，「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外圈的人還跳起來用力甩著拳頭打」。

當時王述堂根本接近不了魏文華，有上來阻止的村民也被城管打倒。四、五分鐘後，只見魏文華倒在地上，打人者若無其事地走開了。王述堂上前用手托著魏文華的頭，發現他脈膊非常微弱，臉色由白變紫，慢慢沒有了呼吸。

「你們把人打死了！」王述堂連喊了幾遍，才有幾名城管人員把魏文華「丟」上車送到醫院，到醫院時魏文華已是瞳孔放大，確診為死亡。四十一歲身強力壯的魏文華就這樣撒手人寰。

搶走屍體兩人死亡？

城管人員將魏文華送到醫院就離開了。魏文華體弱多病的父親得知大兒子猝死，當時就暈倒在地。事後一直不見城管人員露面，單位找有關部門也沒人過問此事。沒辦法，家屬只好闖進天門市市委大院，在那裏設置靈堂。

就在天門市副市長王志鵬出面安撫之前，七、八十名便衣男子還企圖從魏家搶走遺體，並將遺體在地上拖行了十餘米遠。當魏文華被送到殯儀館時，面部浮腫且呈黑色，全身青紫，腹部腫得很高，初步檢驗顯示，除多處瘀傷外，腦部有大量瘀血。

當消息通過網絡媒體曝光後，天門市市委、市政府成立了專案組，市城管局局長齊正軍被免職，但繼續擔任市政府副秘書長職位。城管執法人員有二十四人被審查，其中四人被刑事拘留。據說雙方已就家屬就業、老人贍養、子女上學等達成初步共識，魏文華的太太還要求當局追封魏文華為烈士，因為「他是見義勇為，為了保護群眾，為人民利益而死的。」

據自由亞洲電臺報導，湖北省維權人士姚立法表示，那天被城管暴打的除魏文華外，還有六人被打成重傷，其中一名村民住院三日後傷重死亡。一月十日十一點，死亡家屬到市政府抗議，要求嚴懲兇手。但天門市政府有關人員只承認該事件中只魏文華一人死亡。

魏文華。(網路圖片)

尷尬的烈士稱號

不少網友評論說，將魏文華封為「見義勇為烈士」完全應該。但既然是見義勇為，就必然有為非作歹、施行不義的一方，而如今這邪惡一方卻是身穿制服、理應維護民眾安危的城管執法隊員。這不是所謂和諧社會和法制社會的恥辱嗎？

更多網民表示，城管人員執法犯法現象在全中國普遍存在。在搜尋引擎谷哥（Google）裏輸入「城管打人」，馬上能找到三百萬個相關文章。比如零七年底，湖南省長沙市天心區市民田科秋，因路見不平指責城管暴力執法而被城管掐死。如今各地的城管比土匪還兇惡。他們家裏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花錢賣，每天只要到街上抓搶沒收小商小販就行了。

據調查，打死魏文華的「天門市城市管理執法局」成立於去年六月，從湖北省政府的批文中可看出城管擁有多項行政處罰權，如市容環境衛生、城市規劃、綠化、市政管理、環保、工商、交通等行政處罰權。有專家分析說，城管不同於公安或武警，後者有從上到下一整套機構，而城管實質就是地方政府「割據武裝力量」，屬各級縣、市、區主管。不少城管的手和嘴就成了該市的「法律」，隨意執法、濫用權力，甚至野蠻到喪失人性的現象比比皆是。

也有網民稱魏文華還不能提升到烈士的高度加以評價，他只是「見義勇為履難者」、「公民良心遇難者」、「草根正義犧牲品」，他死得憋屈而不壯烈，當地政府要追封他為「烈士」，只是對家屬的「安慰品」，這個蹩腳扭曲的加冕只是對死者的不公與不敬。

也有網友調侃說，城管時代「烈士」輩出。二零零六年九月北京城管幹部李志強被小販崔英傑刺死後被封為「革命烈士」，但當時的崔英傑是在幾個月工資被拖欠、謀生工具又被城管奪走，生存無望的絕境中才失去理智的。如今，被人民殺死的城管是「烈士」，被城管打死的人民也是「烈士」——這種「血色幽默」還不夠滑稽和荒唐嗎？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三日法制宣傳日，來自全國各地的訪民，控訴他們遭受的冤屈，很多都是由當地政府執法部門的違法行動導致的。（Getty Images）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長沙城管打人致死，事發現場，數百民眾圍屍體譴責公權暴行。（新紀元）

民間記者的死亡和惡法的橫行

CNN的文章強調了「魏文華之死使中國輿論控制受到網絡技術的挑戰」，的確，在中共一言堂的信息封鎖下，假如沒有互聯網和手機網絡的傳遞信息，人們更不可能知道大陸發生的各類不良事件，是網絡技術幫助了人們突破封鎖。

無疆界記者協會表示，魏文華雖然不是記者，但他利用手機的攝影功能，想真實地記錄下事實，這本身就起到了記者的職能。他可算是大陸第一位遇難的「民間記者」。

去年一月九日，《中國貿易報》山西記者站的實習記者蘭成長，在大同市渾源縣一煤礦調查時，被不明身份暴徒打成重傷後死亡。胡錦濤專門強調要嚴肅處理此事，然而一年後的今天，被打的人連記者都不是，一個普通過路人，而打人的卻升級成了政府執法部門，這說明中國的社會秩序是在惡化呢、還是在好轉呢？

也有人把魏文華與被打死的大學生孫志剛相比較。兩者都是公民的非正常死亡，兩人都死於被濫用的公共權力，兩人都因為其特殊身份而引起媒體關注、輿情激憤。如果說孫志剛之死終止的收容審查制度的「惡法」，那魏文華之死能阻止現行城管制度之行惡嗎？

有學者指出，不要對中共改良抱太多期望。例如，比收容制更「惡法」的勞動教養制，面對眾多的譴責，中共依然「癡心不改」，因為它要利用不需審判的勞教制來迫害政治異議人士，再比如城管制，即使廢除了現行城管制度，中共還會找到另一個體制來欺壓百姓，比如強制徵收百姓土地，不依靠城管，就會依靠武警軍隊，換湯不換藥，中共鎮壓人民的本質是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