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G肥貓分紅挨宰道德問責

文 ◎ 華明

自金融危機開始，美國政府為了穩定全球銀行避免崩盤，因此陸續向AIG提供一千八百億美元紓困金，使AIG避免破產得以存活。但AIG卻拿著政府的紓困金向員工發放巨額獎金。此舉在美引起軒然大波，華府也掀起一場政治風暴。

曾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保險公司、美國國際集團（AIG）近來發放員工一點六五億美元的獎金，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人人喊打「肥貓」。同時，在華府也掀起一場政治風暴，奧巴馬總統發怒力阻AIG發放；財政部長蒂姆斯．蓋特納被共和黨要求下臺；眾議院迅速通過對AIG分紅員工課徵90％重稅的法案……，奧巴馬總統的經濟振興計畫面臨嚴峻考驗。

這家由美國商人斯塔爾一九一九年創辦於中國上海的AIG公司，近百年來成長為國際性跨國保險及金融服務機構集團，其客戶包括高盛集團、德意志銀行等國際金融巨擘，業務遍及全球一百三十多個國家及地區。但近年來，AIG「金融衍生產品部」錯估風險，導致去年虧損近千億美元，落入倒閉困境，也使全球金融體系陷入危機，並引發國際性的金融風暴。

AIG發放獎金民怨沸騰

自去年九月起，美國政府鑒於AIG和全球銀行界錯綜複雜的往來關係，擔憂AIG如果破產，不僅對美國，對全球都可能帶來金融崩盤危機，因此陸續向AIG提供紓困金達一千八百億美元，使AIG避免破產得以存活，並延續至今。

可AIG卻拿著政府的紓困金向員工發放巨額獎金。今年三月十三日，紐約州檢察長安德魯．古莫披露，AIG已發放一點六五億美元獎金給金融衍生產品部員工。他說，該部最高獎金是六百四十萬美元，六人得四百萬美元，十五人得兩百萬美元，五十一人得一百萬到兩百萬美元間。他認為「此事後果十分嚴重。」

十五日，美國總統奧巴馬的首席經濟顧問拉瑞．薩默斯向媒體表示，AIG竟然發放一億六千五百萬美元的「獎金」給金融衍生產品部的專業人士，是「無法無天」，但他沒有權限阻止。

自此，美國民間的憤怒如潮水般湧向AIG，公司的網站被民眾的抗議信塞爆，咒罵電話更是難以數計，甚至有死亡威脅的信函與電話，還有人聚集在AIG總部前，公司必須加派警衛，多位資深主管已遞出辭呈，許多員工根本不敢上班。《華盛頓郵報》十六日引述一位資深行政主管的話說，這簡直是暴動，員工的生命陷於危險。

美國低收入家庭組織「爭取立即改革社團聯合會」與「康涅狄格工薪家庭」二十一日發起「為富不仁」遊行抗議活動，組織約五十名抗議者租了輛巴士，前往AIG總部及幾名高管住所前，高喊「把錢分給需要的人，而不是貪婪者」等口號，並遞交抗議信表達不滿。大批媒體記者「隨團參觀」，人數甚至達到抗議者的三倍。

「康乃狄克工薪家庭」二十一日組織約五十名抗議者前往紐約AIG高層主管住所前抗議。（AFP）

美國朝野一片撻伐

十六日，奧巴馬誓言要「傾全力尋求任何可能的法律途徑，阻止紅利發放。」他怒斥AIG陷入困境源於自身的「不計後果和貪婪」，實在令人憤慨。新罕布希爾州民主黨眾議員赫茲則說，AIG這三個字母現在代表了「自大、無能和貪婪」(arrogance, incompetence and greed)。

白宮發言人羅伯特．吉布茲表示，在全球歷經幾十年來最嚴苛的經濟衰退，數百萬美國人失業之際，AIG發放分紅讓「任何人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很憤怒。」

參議院財政委員會重量級議員、共和黨的查爾斯．葛拉斯里認為這些人應該效法遭貶謫的日本領袖，要不辭職，要不就自殺，以向國人謝罪。他強調，「就我的觀點，企業現在這種時刻還發放分紅，真是太不負責任了。他們現在可是喝納稅人的奶水才能活命。」

國會議員們表示，他們正研究祭出懲罰性稅務措施，針對那些重創AIG及引發全球金融危機幫凶的金融業務部門高層主管，討回他們獲得的大筆獎金。美國財政部長蓋特納也表示將設法收回這筆錢。

國會欲立法追回資金

十七日，金融委員會主席、麻薩諸塞州民主黨人巴尼．弗蘭克說，政府應當利用手中掌握AIG的80％股權。來自新澤西州的共和黨眾議員倫納德．蘭斯也說：「AIG的80％股權目前由美國納稅人擁有。美國納稅人要求收回這筆錢，這就是立法的重點所在。今後，我們必須通過兩黨合作的方式確保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

奧巴馬總統十八日表示，美國人民有權感到憤怒，這些獎金極不妥當。他說，AIG的獎金醜聞表明，需要建立一個新的聯邦機構來監督那些得到政府救助款的公司。在參眾兩院占多數的民主黨人起草了各種立法建議，試圖通過對接受政府救助資金的公司發放獎金徵收高額稅款的方式來追回資金。

十九日，眾議院快速通過了一項懲罰性課稅法案。凡獲得聯邦政府逾五十億美元紓困資金的公司，旗下收入超過二十五萬美元的員工，所有在零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以後領取的紅利將被徵收90％的稅率。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說：「我們要將納稅人的錢要回來。」

三月二十一日，抗議者們聚在AIG位於康涅狄格州金融產品總部前，舉「AIG貪婪」的標語表達不滿。（AFP）

民主黨人認為，這是順應民意並表達民憤。民主黨眾議員查爾斯．蘭格爾表示，國會議員們並非試圖對私營企業指手劃腳，而是「有責任告訴他們，不能把納稅人當作犧牲品」。不過奧巴馬認為這項法案違憲，但表示，要為AIG紅利風波承擔責任。

而共和黨人稱這個法案是一場「政治遊戲」，並稱奧巴馬政府事先就知道，AIG會向雇員發放獎金。很多共和黨議員，包括眾議院少數黨領袖約翰．博納都指出，在國會上個月批准的七千八百七十億美元的經濟刺激法案中，有一項規定證明，奧巴馬政府完全可以阻止AIG等公司發放獎金。

「肥貓」吐金高管喊「冤」

AIG董事長兼執行長愛德華．李迪投書《華盛頓郵報》，公開承認錯誤，「AIG內部犯下了錯誤，而且嚴重程度鮮少有人能夠想像。」十八日，他前往國會接受議員的嚴厲質詢。在國會眾議院金融服務小組委員會舉行的聽證會上，他表示已要求接獲十萬美元以上紅利的四百一十八名AIG高管至少歸還半數紅利。

AIG董事長李迪在國會作證時遭遇多名「粉紅女郎」的圍攻，場面一度十分尷尬。示威者表示，她們身著粉色衣服，舉著粉色標語是為了表達心中的憤怒。（AFP）

二十三日，紐約州檢察總長安德魯．庫默稱，AIG中收取最高獎金的十名高管中，有九人表示願意繳回，在收取獎金金額最高的頭二十人當中，有十五人願意繳回獎金，估計總數達五千萬美元。

但李迪解釋說，這筆總額約四點五億美元的紅利獎金依照契約是必須發放的，否則將面臨無數的薪資違約訴訟官司。去年四月，AIG與員工簽有獎金契約。自聯邦政府九月接管後，曾試圖延緩發放這些獎金，也徵詢過律師，但結論是，如果不按合約發獎金，AIG要面對難以打贏的訴訟。

AIG高層與財政部官員還聲稱，那些做出錯誤風險評估並導致AIG崩盤的高管都已去職，目前留下的人員都在盡力解決問題，為納稅人保住AIG的價值。AIG稱，這場風波可能嚇跑那些正負責善後的專業員工，「結果可能會非常、非常糟。」據報導，有十一名高管拿到至少一百萬美元的「人才慰留金」後，辭職走人。

二十四日，AIG金融衍生產品部執行副總裁傑克．迪桑提斯向李迪遞出辭呈，並登在《紐約時報》上。他強調自己工作十一年來，每年年薪都只有象徵性的一美元，生活都靠紅利和獎金。這一年來，他和同事為公司生存辛苦奔波，期間高層多次保證，今年三月會給予獎勵，不料最後被耍弄，甚至還遭起訴，何其不公。他決定辭職，並將稅後獎金全部捐做公益。

課紅利稅恐影響救助計畫

若徵收90％重稅，一些政府官員擔憂，可能導致一些個人或整個公司退出問題資產救助計畫（TARP）或其他政府金融救助計畫。雖然尚無公司宣布退出，但美國銀行已聲明將密切關注這一議案。奧巴馬助手正起草獎金稅議案參議院版本，希望至少不會促使公司退出「定期資產支援證券貸款工具」計畫（TALF），以確保政府重振信貸市場所作努力不會受阻。

由於奧巴馬總統有所保留，加之共和黨反對人士的態度強化，美國參議院可能延後審查調高AIG紅利稅負一案。參議院多數黨領袖瑞德表示，他將給予共和黨更多時間，來研究對紅利課徵70％稅負的提案。

也有金融專家對獎金稅議案提出質疑，認為AIG和美國政府「都有錯」。猶他大學金融學教授斯科特．舍費爾說：「AIG現在所做的是向那些自身行為導致巨大損失的人發一大筆錢。但是，政府獎金稅議案也導致那些幫助收拾（經濟爛攤子）的人無法獲得應有回報。」

政府或不再有紓困行動

而共和黨籍國會領袖不但譴責財政部長未阻止AIG發放紅利，還明白表示會斷然拒絕進一步救援企業的要求，艾瑞克．康托爾說：「不再有紓困行動。美國人民已受夠了，他們希望本屆國會恢復財政紀律、節制以及成功的自由，包含倒閉自由的觀念。」

二十四日，財政部長蓋特納和聯準會（Fed）主席柏南克在眾院金融服務委員會作證時，都認為應當對金融公司設限，讓陷入麻煩的金融機構倒閉。今後，美國也許不會再為這些將倒閉的企業不斷輸金。

財政部長蓋特納（左）和聯準會主席柏南克（右）二十四日來到眾院金融服務委員會前聽證。（Getty Images）

共和黨也藉此批評奧巴馬說，他的所謂救市方案其實不過是在拿納稅人的錢往諸如AIG高管腰包裏塞，並揚言將採取一切手段阻止國會通過新的政府救助法案。

AIG紅利風波奧巴馬民調下滑

美國媒體指出，國會議員未向民眾說明的是，參眾兩院上個月通過七千八百七十億美元經濟振興計畫的法案中有一項條款，為AIG繼續發放紅利開了一個漏洞。旨在限制獲得紓困援助的金融機構主管薪資的這項修正案規定，「二零零九年二月十一日或之前所簽合約協議的紅利」不受此限制。因此AIG今年發一點六五億美元，明年可能再發二點三億美元紅利。

外界批評財政部長蓋特納處理AIG爭議表現的太拙劣，共和黨要他下臺，甚至有些民主黨人也不放過他。十九日，蓋特納承認難辭其咎，但拒絕共和黨人要他下臺的要求。白宮發言人吉布茲也力挺說，奧巴馬總統「完全信任」他的經濟守門人。

可是，奧巴馬民調數字已見下滑，最近關鍵州俄亥俄的民調顯示，奧巴馬支持度57％，比二月時下滑十個百分點。自由派學家瑞奇說，華爾街救市案推出至今六個月，仍不見對平民百姓伸出援手，這項救市案「看起來越來越像以納稅人錢造就的史上最昂貴失敗計畫。」

如此說，華爾街經濟危機引發的一系列道德問題，一再讓美國政府難堪。或許，重塑華爾街文化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過去曾以勤奮智慧，敢於冒險等優良品質著稱的華爾街，自金融風暴以來，就與「自私與貪婪」連在一起。奧巴馬在去年的競選中，曾誓言終結華爾街「為所欲為」的文化。或許這樣能使華爾街走入正軌，並使美國經濟走出低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