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M型社會的「迷思」

文 ◎ 華明

中國媒體報導說，中國正陷入M型社會，即富裕階層和貧困階層兩頭大，中產階級逐漸缺失。問題是，中國有過龐大的中產階級嗎？中國的富裕階層有多少？貧困階層又有多大？社會經濟學家認為，中國是個倒T型社會。

六月二十五日，美林全球財富公布二零零八年度世界財富報告說，中國內地「高淨值資產」人數超過英國，首次名列第四。美日德依然列前三甲。因受金融危機影響，富豪人數全球減少14.9％。但大陸跌幅最小，減少11.8％至三十六萬四千人，而香港狂減61％至三萬七千人。

中國富豪人數高居世界第四，中國貧困人口位列世界第幾呢？中國貧富差距又排第幾？這可能是大多數人更關心的問題。有媒體報導，中國正陷入M型社會，財富高度集中，兩級加劇分化，中產階級塌陷或逐漸缺失。但中國有過龐大的中產階級嗎？專家認為，中國是個倒T型社會，而中共政府已完全墮落成一個「自利型」集團，或許這也是中國民間抗暴越演越烈的主因。

中國是否為「M型社會」

「M型社會」源自於日本經濟學家大前研一在二零零六年撰寫的《M型社會：中產階級消失的危機與商機》一書。書中驚歎零五年日本有八成人口淪落到中低收入階層，並警告日本正從「橄欖型」跌入「M型」社會，即代表社會富裕與安定的中產階級，正快速消失。

大前研一在書中發問，你自認是中產階級嗎？那麼請回答：第一，房貸給你造成很大壓力？第二，你不想結婚更不想養兒育女？第三，你為小孩未來教育經費擔心？如果有任何一個答案為「是」，意味著你極有可能正被淘汰到中低收入階層。此論點曾引起台灣、香港等地人們一片惶恐，擔心未來荷包大幅縮水。

中國一些媒體和專家也跟著驚吒中國M型社會的到來。中評社六月二十六日報導，中產塌陷的M型社會傾向，以及「精英循環」與「精英結盟」已成為一種定型，財富高度集中、壟斷、「世襲」的現象繼續惡化，其他階層的發展空間將不斷遭到侵占。

南京大學社會學院院長周曉虹表示，中國收入差距的拉大不僅傷害底層人民，也開始傷害中產階級。中國出現富裕階層和貧困階層兩頭大的M型社會傾向，財富高度集中和壟斷不斷侵占其他階層的發展空間。

中國富人知多少有多富
　

二零零七年四月，日本NHK電視台推出二十四集的《激流中國》紀錄片，其中富豪李曉華的這套別墅，價值五千萬，是一個農民工將近一萬年的收入。（視頻截圖）

李曉華別墅裏的遊泳池，是法國設計師的作品，全年24小時溫水。（視頻截圖）

可是，中國自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出現過中產階級嗎？八十年代初，除了特權階層，中國人口袋裏錢差不多少，按西方標準「人人貧困」，隨後貧富差距逐漸拉大，有數據顯示，中國財富向富人的集中度正以年均12.3％的加速度增長，是全球平均增速的二倍，以致中國富豪「超英趕美」。

在今年六月召開的中國全國政協會議上，政協委員蔡繼明稱：「中國權威部門的一份報告顯示，0.4％的人掌握了70％的財富。」這還只計算了存款、股票等公開的金融資產，未計算灰色收入；而在日本、澳大利亞等發達國家，一般5％的家庭控制國家50％至60％的財富、美國是在56％到59％之間。

中國有3,220人資產超過一億元（不包括境外財產），其中2,932人是高幹子女，占中國億萬富翁人數的91％，擁有資產20,450餘億元，據國務院研究室、中央黨校研究室、中宣部研究室、中國社科院等部門的一份聯合調查報告考證，其資產來源，主要是依靠父輩的權力資本所獲。

此外，據《福布斯》中文版六月發布的報告，中國已成為國際奢侈品品牌最看好的市場，3.8億元一套的別墅，1.4億元一艘的遊艇，4,300萬元一輛的汽車，1,800萬元一只的腕表……天價奢侈品畸型熱銷。近日騰中重工之所以敢並購悍馬，也基於判斷：中國有大量富人能買得起悍馬。

據安永會計師事務所預測，中國即將超越美國，成為僅次於日本的第二大奢侈品消費大國。在中國，有超過五百萬人想買豪華車，而在發達國家被限制的路虎、捷豹、寶馬等豪華車品牌，在中國的銷售業績增速冠居全球。

中國窮人知多少有多窮

但中國窮人又有多少？中國人均GDP和人均收入與中國富豪群體人數形成巨大反差。二零零八年，中國人均GDP為2460美元，在全球179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104位；中國人均收入為1100美元，排名全球第109位。無論人均GDP和人均收入，中國都遠遠落後。

世界銀行今年四月八日發布報告指出，按聯合國對貧困人口的界定，中國仍有2.54億人、近總人口20％每天花費少於國際最新貧困線。這一貧困人口數遠高於中國官方估計的農村一千五百萬貧困人口。早在零五年，聯合國報告就顯示，中國表示貧富差距的基尼系數高達零點四七，超過零點四的國際黃色警戒線。

依照世銀的貧困線標準，中國農村貧困人口仍占全國貧困人口的90％，城市居民中的貧困人口僅占全國總貧困人口的1％至3％。世銀還指出，盡管農村地區更為貧困，但「整個國家高度分權化的財政體制卻持續偏向城市」。

對於中國富庶的珠三角地區，世銀六月報告，廣東有40％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下。世銀指出，廣東採用的貧困線與其經濟實力並不相符。廣東經濟總量在全球可排第十四名。但目前廣東采用全國貧困線（2007年人均785元）是世界各國中最低的之一，比老撾低19％，比越南低20.4％，比蒙古低55.3％。

中國是倒T字型社會

中國中產階級在哪裏？據百度百科解釋：中產階級至少擁有私人住房和汽車，年薪二十萬元。據悉，截止零二年底，北京擁有私家車逾九十萬輛，若假設每輛車背後站著一個「中產階級」，則北京有中產階級逾九十萬人。再若各省會都達到北京水平，全國則有近三千萬人，占總人口2％，這應屬於中國的富人。而美國至少有80％的人有此生活水平。

但並非所有城市能達到北京水平，實際上中國城市居民的收入差距很大，已達到「基尼系數」警戒線約0.4。「國家發改委」零六年二月發布報告稱，城市居民收入最低的20％人口，只相當於城市居民全部收入的2.75％，僅為收入最高的20％人口收入的4.6％，而這基尼系數還是在各種非正常收入難以統計的情況下做出的，實際應比這個數字還要高。

而占全國總人口近70％的鄉村居民的收入，據中國社科院城市發展與與環境研究中心副主任魏後凱近期透露，中國目前城市和鄉村居民的分配差距相當大，收入比為三點三一比一，如果考慮其他因素，城鄉收入差距約在四到六倍之間。由此，超過九億中國人的收入幾乎全歸為最低層。

美國爵碩大學管理學教授謝田認為，中國其實是一個金字塔型社會。謝教授解釋：「實際上，中國中產階級沒有真正出現。如果中產階級缺失，富人很多，窮人很多，可為M型，可是富人現在還不是那個程度，不是M型所謂兩頭大，中間小，而富人一頭可能非常非常小，或者只有一個金字塔的塔尖這個樣子。」

謝教授的觀點與著名經濟學家何清漣女士的觀點基本相同。何女士引述清華大學李強的報告說，城市裏的底層有55％多；中產階級30％多。但農村社會底層占98％多。李強把這個社會稱作「倒T字型結構」，就是龐大基座。何女士認為，中國改革所創造的大部分財富被極少數人占有，底層社會過分龐大。因此，中國社會逐漸形成倒T字形形態。

GDP增高老百姓獲益多少

中國經濟GDP連年增長逾10％令世界「膛目結舌」。日本官方近日發佈一份報告稱，如果中國經濟增長超過預期、日本經濟繼續惡化，中國GDP將在今年或明年超過日本，位居第二。甚至有專家預測，中國若干年後將替換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此說法引來一片歡呼。

不過，這個期間，中國老百姓的收入增長遠落後於GDP增長，同時負擔大幅度增加。據何清漣披露，這麼多年來，職工總收入占GDP的比重下降，但政府稅收的占比大幅度升高。一九九五年政府財政收入占GDP的14.8％；職工總收入占GDP的13.9％，相差很少，那時，教育、醫療、養老、失業都是政府擔當。但到二零零七年，政府財政收入占整個GDP總量24％；職工工資總額卻從占GDP的15.4％降到11.7％。這時老百姓還要自付教育、醫療、住房等，很多人還沒有養老保險。

與此同時，社會分配與福利向政府公務員嚴重傾斜。從零三年至零八年，政府財政收入從占GDP總量的五分之一增至四分之一，其中58％用於供養黨政人員約七千萬人。自零一年以來給公職人員全國性加薪共3次，每次增幅不低於15％。特別養老、醫療等社會福利主要覆蓋黨政人員。醫療費用的80％是為黨政幹部為主的群體服務。而這些福利幾乎與龐大的社會底層無緣。

另據BBC報導，國際間早就對中國的一些經濟「高」數據表示懷疑。中國官員在統計數字上造假歷史悠久，最典型的是一九五八年的「大躍進」，堪稱登峰造極。近年來這類統計數據造假又在盛行。新華社列舉重慶某鎮領導，為了實現「雙過半」目標，授意統計員在某企業三百萬元產值數據後加一個零，成為三千萬。這類例子在中國尤其是地方省份舉不勝舉。

世界銀行去年宣布，按亞洲開發銀行的購買力評價標準評量，中國的GDP有很大水份。按照調整過的標準，中國GDP總量要下修40％，也就是說中國的財富總量一下子縮小了40％。前國家統計局局長李德水零五年在政協會議上坦承「注水」現象：「零四年各省市上報的全年GDP匯總數據，與國家統計局公布的GDP增速相比，高出3.9個百分點」。

中共墮落成「自利型」集團

在中國財富的積累中，股市、房地產、資源型企業和金融，尤以房地產對民眾的掠奪最為嚴重。何清漣分析，中國政府為了更大限度斂取財富，在市場經濟中，既是制定者、監督者、裁判者，同時自己還下場參賽。很多官員的家屬、親人都經商，政府包括法院、公安人員等還辦公司。這與西方民主國家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完全不同。

像政府這樣「一身三任」的所謂「市場經濟」，老百姓如何「自由」貿易經商？一旦出現經濟糾紛，又如何期待「公平」裁斷？而中國法官的犯罪率是1.5％，公務員犯罪率0.5％，分別是普通人犯罪的五倍和一倍。中國近年來民眾反抗頻頻爆發，反徵地、反拆遷、反環境汙染、多方申訴得不到解決而洩憤，無不與法院的「無能」和「劣跡」直接相關。

何清漣指出，中國這麼大的財富增長，這麼掠奪性的使用中國財力和環境資源，最後利益都歸中國政府和政治利益集團，以及依附在它們之上的經濟利益集團和部份知識精英。因此，中共政府已完全墮落成一個「自利型」集團：分配自利性，立法自利性。中國經濟增長模式也就塑造了社會的反抗模式。

她說，從本質上看，所謂「改革」就是利益與資源的再分配過程。中共通過權力市場化讓少數權貴與官僚集團先富起來，並通過一系列政策與法律，使政治精英蛻變為一個個自利型政治集團。在這種既成事實下，今後撬動社會分配的槓桿只有「權力」與「資本」。當局提倡的「不折騰」與「維持穩定」，其要義均在於保證自利型政治集團能夠安享攫取到手的利益。◇

中國富庶的廣東省採用的全國貧困線是世界各國中最低的之一，比老撾低19％，比越南低20.4％，比蒙古低55.3％。（Getty Im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