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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極權主義討論中的幾個問題

「談中文閱讀愛因斯坦」目前引起讀者的一些討論。能夠引起討論總是好事。但是希望大家討論中要心平氣和,就事論事;其二就是不要急於和別人「爭」論,而是多思索反問。

在討論中,尤其是在「爭論」中,以前乃至現今常讓我有無奈感,因為對方太敢談了,而我們面臨的問題太多了。現在好一些,因為我能夠切實地把握的問題多了一些;例如那個阿倫特問題就是個很典型的問題。很多人天花亂墜地談阿倫特,可我知道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我要談這個問題,要準確地說出一二三,卻花了幾年的努力。所以與其爭論,不如退而思索。

其三,切實的討論我認為首要關注的是方法問題。你的方法,你談的人的方法是什麼,如此導致的是根本性的問題。現說到的盧梭問題也是一樣。談文化問題時我接觸過盧梭一點,但也就是一點而已。時下盧梭和極權主義的關係問題已成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可坦白說我還沒有精力進入這個問題。但是,隨手可找來的已有人研究過這個問題的德語文獻就非常多,如:

《作為極權主義思想先驅的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 als Vordenker des Totalitarismus?)》(Florian Ruhmann);《盧梭的社會契約論中的是民主還是極權主義(Demokratie oder Totalitarismus im Gesellschaftsvertrag von Jean-Jaques Rousseau)》(Jorg Frehmann);《開啟極權主義大門的盧梭國家哲學(Die Staatsphilosophie von Jean-Jacques Rousseau als Turoffner fur den Totalitarismus)》(Lucas Gerrits);《盧梭的政治哲學:社會契約論是否為今日極權主義先驅(Jean-Jacques Rousseaus politische Philosophie. Ist der Gesellschaftsvertrag Vorreiter des heutigen Totalitarismus)》(Daniel Hahn);《盧梭:極權主義理論的先人?——政治哲學的影響(Jean-Jacques Rousseau - theoretischer Vordenker des Totalitarismus? Der Einfluss der politischen Philosophie)》( Slava Obodzinskiy)。

當你知道有這些文獻和討論,可你沒有閱讀過而去談,不知道人家談過什麼、如何談的,那是不應該的。為此,我也就不敢談了。尤其要說的是,這後兩本書是碩士論文。最近二十年,極權主義的歷史和現實問題已經越來越具體地成為德國大學生論文的題目。

關於盧梭我想還可以多說一點的是,時下讀懂盧梭對中國人來說並不容易。首先就是我在談「中文閱讀愛因斯坦」強調的,用唯物、唯心主義,馬克思主義教科書思想,永遠不會讀懂哲學史、思想史上的討論。

其次,在現有的情況下,不可能用中文讀懂盧梭,把握盧梭。原因是,除了語言是一種思維方法,沒有完全對應的概念和表達外,還因為那些翻譯者,幾乎沒幾個人懂得他們所翻譯的作品。以其昏昏怎可能使人昭昭?對此有很深的感觸:我的同代人很少有如上代人,如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乃至梁漱溟那樣清楚地把握思想和概念的。其原因就在於前述兩點:自己的思想框架有了嚴重的問題,及接觸的是有問題的翻譯品,而不是原來的文獻典籍。

看翻譯作品,如果沒有衝動要去讀原文,想進一步探究清楚的,可以說這個人缺乏研究所必須要有的衝動和好奇。而那些看了以其昏昏的翻譯作品了而不能有所察覺,甚至誇誇其談,不知道自己是在閒扯,還以為自己是在嚴肅地探究和闡述的,只有拜拜,不可與語!這道理很簡單,讀了唐詩的白話譯文,如果沒有衝動要去讀原詩,且自以為是地和你討論唐詩,大談唐詩的語言高妙之處,你能夠嚴肅對待這樣的現象嗎?

關於討論,在我的這三篇「談中文閱讀愛因斯坦」中還有兩點非常值得強調和思索:

一是愛因斯坦對雅斯貝爾斯等人思想的看法;

二是愛因斯坦回答一封給他的來信說,「謝謝你7月7日的來信。看來你肚子裡塞滿了這個國家的知識分子中時髦一時的空洞言辭和觀點。如果我能成為一個獨裁者,那我一定要禁止使用這些莫名其妙的蠢話。」

我想,這兩個問題都讓我們看到,面對那些昏話、晦澀的黑話愛因斯坦所感到的厭惡和無力感。給愛因斯坦寫信的人當然是不會感到自己說的是莫名其妙的話。所以於我們自己來說,記取的應該是,說蠢話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自知自己說的是蠢話。為此,我永遠要強調,首要的是懷疑自己的方法。

談到懷疑自己,我們不得不說,在討論極權主義時與之相對立的另一點困惑。在討論極權主義問題時,我們常常面臨這樣一種指責:那些散發著極權主義氣味的人指責你對極權主義的排斥與否定是不寬容。事實上,面對這個問題的不僅是我們,自由主義巨擘阿隆在討論極權主義問題的時候,一生都在面臨這個問題。但是,面對極權主義及其文化,一直強調各種意見都有所長的阿隆,永遠是毫不迴避地說,只有否定!他明確地說,「持相反意見的人並非絕對的不好,但是那些極權主義者除外。」

這個問題於我們還有一點,就是你面對的是一個極權主義的大廈或大海,而你卻是孤獨地從「無」中走來,從「反叛」和「反抗」中走來。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真的是有很多時候讓你感到束手無力,如夢魘;你深感聲音微弱,不足以對抗它,更何談想要的振聾發聵?為此經常會有很沮喪的時候。這在一生中我曾經歷多次,曾經有過彷徨甚至幾乎完全崩潰,現在則由於我的根已經扎深,不再有這種彷徨,但是無力與無用感還是有。每當此時,只有告誡自己,莫若退回書齋讀書,毋須爭論,留下思想和文字;歷史會遵循普朗克定理,等這兩代人過去。尤其是在你認為你知道說的是什麼——很簡單的道理,並且在你已走出幾十年之後。 「人只能做他想做的,不能要他想要的」!

在經歷了這樣的心境後,看到有人能夠認真聽你講話、思索,與你討論,甚至有同感,就真的感到已經很幸運了。為此,我當然也希望能為我之後的,在這條路上探究的青年朋友們助上一臂之力。

德國‧埃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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