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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如其仁」行霸道 何至窮途悲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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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信者,人君之大寶也。」(網路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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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論天下者喜談純王之政,不過,三王而降不復有王,五霸之世兵爭天下。換言之,五霸以後,所謂的純王之政幾如華胥之國,只是一種理想。而後世人君所行皆是王霸之道。那麼霸道又是什麼呢?也許從孔子對管仲的評價中可以窺見一斑。春秋五霸,以齊桓為首,齊桓稱霸,皆管仲之力。就是說管仲是一個真正懂得霸道的人。而孔子這位儒家的至聖先師對管仲佐齊桓稱霸的評價卻是「如其仁,如其仁」。所以霸道非是黑道或無道,而是與帝道、王道一樣,只是針對不同道德境界而言,所謂「道一者帝,德充者王,依仁仗義者霸。」

西元前196年的初冬,城南的沛宮裡,劉邦故地重遊,招來沛縣故人父老子弟,歡聚暢飲,話舊談新,一連十餘日,十分熱鬧,而庭中還有百二十個沛中少年,都是臨時徵來唱歌助興的,雖是鄉野之音,不能與宮庭雅樂相比,而沛宮的狹促與長樂宮的宏麗更是相去天壤,但此情此景在劉邦看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十三年前,劉邦就是在這裡祠黃帝,祭蚩尤,釁鼓旗,收子弟三千起兵。四年後,他曾在亡命途中經過這裡,家人失散,追兵在後,危在旦夕。而今歲,已是他登上大寶之位的第六年,想來真是恍如隔世。這一年的正月,他借呂后之手謀害了淮陰侯韓信。這是他早在六年前,剛剛登基後就一度謀劃卻未敢付諸行動的事。這一年的三月,他又借呂后之手誅殺了梁王彭越。而現在他又剛剛在蘄縣擊走淮南王英布,但自己也為流矢所中。於是,他將追殺英布的任務交給別將,自己則先行返程,途中,他來到離蘄縣不遠的家鄉沛縣故地重遊。

說起韓信、彭越、英布,此三人是當年張良向劉邦舉薦的能夠擊破楚軍的非其莫屬的三位勇將,猶以韓信軍功為最,堪稱國士無雙。而彭越,英布亦是亂世之梟雄,如今這三人皆已去之,劉邦感到如釋重負,不禁想擊筑高歌。可是才敲擊了一下筑弦,心中卻泛起如商音一樣的悲涼:如今隨他打天下的人不存在了,令他寢食難安的人不存在了,可是,能夠為他保疆守土的人,似乎也都不存在了。想到這兒,劉邦脫口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不知何時竟已淚流滿面。在故老子弟的喝采中與杯來盞去的喧囂中,劉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與不安。

劉邦將自己的成功之道總結為「吾寧鬥智,不能鬥力」。劉邦以智得天下,然而正如老子所說,「智慧出,有大偽」,所以雖然劉邦常常從諫如流,可謂有兼聽之明,雖然他重用人才,可謂有知人之智,然而,一旦他以「智」而取天下後,其功利主義與實用主義的一面也就越發顯露出來。端坐於長樂宮中的劉邦,開始變得惴惴不安,在他看來,每一個笑容背後都是冷箭,每一個盟友轉身就是敵人,而對於昔日的功臣,特別是幫他打下漢家天下的韓信,他更是「惡畏其能」,以至寢食難安,必要除之而後快。

西元前202年12月,劉邦用陳平之計,借巡狩之機,偽稱出遊雲夢。此時,韓信已知劉邦來者不善,然而終因自度無罪,還是坦然前去。劉邦卻令武士縛信,削奪了韓信的楚王之位,將他貶為淮陰侯,軟禁於長安,楚地也被一分為二。巡狩之制乃中華古制,天子適諸候而巡其所守,謂之巡狩。如此盛大莊重之場合竟成劉邦用詐之地,韓信不禁悲嘆:高鳥盡,良弓藏!事後,劉邦對陳平十分滿意,要重賞其功,卻不知陳平的險詐無識,與自己在大會諸侯時示不信於天下,已然開啟了新的禍端。

正所謂「信者,人君之大寶。」所以,善為王者不欺四海,善為霸者不欺四鄰,善為國者不欺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反之,上不信下,無以服眾,下不信上,無以守國,上下離心,速敗之道。當滿朝的王侯公卿們看到以韓信的功勳與忠信尚且不能見容於劉邦,不免人人自危,天下變詐萌生。
很快,異姓王們開始相繼起兵反叛,劉邦也順理成章的開始了對異姓王的清洗。有人因為謀反而被誅殺,有人沒有謀反也被以謀反論罪。到了劉邦歌大風而傷懷,嘆猛士之不在時,他已經先後除去了六位異姓王,而代之以自己的兄弟子侄,卻想不到四十多年後的劉姓王們將要同室操戈。

劉邦起程了,帶著惡化的箭傷,而比之箭傷更見沉重的則是他的心病。此時的劉邦,像極了陷入十面埋伏的項羽,可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而他一到長安後,立刻把曾經最為信任的蕭何投進大牢。此猶不足,又在彌留之際,還想誅殺為他出生入死的樊噲。

西元前195年,劉邦在傷痛中死去,不過,這場禍亂卻沒有因為他的死去而終止。呂后弄權的時代卻從此開始。諸呂四人為王六人為侯,而劉姓王或殺,或貶,或鬱鬱而終,數年之間,幾乎凋零殆盡。長樂宮裡,安穩不動的鴻臺和觀宇在夜色中冰冷,蒼白,淒清得如同墓地。

楚漢爭霸的時代,豪傑並出,群雄逐鹿,然而,欲成割地之業,全在王霸之道。所以齊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晉文公不違伐原之期,那些春秋時代的諸侯霸主,尚且不敢失信於天下,而要成就大一統時代的帝王之業,又豈能不「如其仁」,全藉狡詐以幸得哉!哪怕是像劉邦這樣因為天命所在終得天下,卻終不免於因弄權與用詐破壞了世間道義與信條,從而釀成大亂,到頭來雖然江山我有,卻遠不能止亂於諸侯,近不能彌禍於蕭牆,最終身死於叛軍的流矢之下。

詩曰:
群雄按劍起,四海連兵鋒。
劉季本無信,豎子豈懷誠。
只待飛鳥盡,旋即收弋矰。
弋矰收亦盡,誰與守金城。
圖王當有道,霸業豈無憑,
使能立仁義,何必悲大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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