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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良心企業家孫大午被捕 集團被官方接管


大午集團靠1000隻雞、50頭豬起家,如今擁有28家獨立子公司、一家合資公司,是省級農業產業化經營的重點龍頭公司。圖為2019年9月24日,孫大午在河北的飼料倉庫。(Noel Celis /AFP)

因拒絕和權力勾結,且造福民眾和職工,河北大午集團創始人孫大午被譽為「良心企業家」。 2020年11月11日,孫大午被抓捕,中共當局同時派出工作組接管大午集團。 內部人士認為,大午集團被打壓,根本原因是政府認為企業發展理念動搖了政權的穩定。

文:王淨文

造福民眾和職工

現年66歲的孫大午,是河北著名企業大午集團創始人。白手起家的孫大午,其造福民眾和職工、拒絕和權力勾結的事蹟受到廣泛傳播,被譽為「良心企業家」,但在當今中國卻多次獲罪。今年5月18日在其庭前會議上,孫大午披露自己在被羈押期間生不如死,不見陽光,出入要黑布蒙頭。他要求釋放他的家人及員工,願為所有人承擔責任。

孫大午堅持獨立辦企業,大午城完全是個自主野生的民營社區,缺少銀行貸款支持,也沒有政府的土地優遇。

靠1000隻雞、50頭豬起家的養殖場,到2003年已經發展成有1500多名職工、固定資產和年產值均過億元的大午集團。到了2020年,河北大午集團員工達9000餘人,總部占地5000畝,固定資產有20億元,年產值超過30億元。如今,下轄28家獨立子公司、一家合資公司的大午集團,是省級農業產業化經營的重點龍頭公司。

孫大午常年開辦免費的農民技校,已培訓養殖戶3000多人,學員遍布十多個省。他還辦醫院,每月只用一元,職工和村民們就能享受合作醫療;做一次包括B超、驗血等在內的全套檢查,只要10元錢。

他重視教育,憧憬「有教無類」的理想境界,還兼任大午中學校長。2003年在他的罪名中,「非法吸收公眾存款1300多萬元」,而校園投資就達到3000多萬,校園比集團辦公樓要豪華,但是一所「平民學校」,學生一個月生活費只要100多元。

「安得淳風化淋雨,遍沐人間共和年」,孫大午的這幅對聯也許代表了他的人生追求,如今有5000多居民的「大午城」,早已不是一個簡單的生產集團,而是飯店、超市、溫泉、公園、遊樂場、電影院、醫院、學校等一應俱全。

最喜歡孔子和孫中山的孫大午,一直保持著傳統文化的「忠孝仁義」,他要求大午學校的學生每天早上誦讀《三字經》,做人要正直誠信。他建孔廟,祭奠孔子。


孫大午最喜歡孔子和孫中山,建孔廟祭奠孔子,一直保持著傳統文化的「忠孝仁義」。圖為2010年北京孔廟。(Liu Jin / AFP)

孫大午在不少場合宣稱,他要為鄉親們打造一個沒有邪惡、沒有饑饉、共同富裕的大同世界。

棄黃道黑道 只走正道

孫大午說「我身上是乾淨的」,還說「我沒有一個私敵」。但在20多年的創業路上,他被投毒、剪電線、毒打、暗殺、誣告……幾乎什麼事情都經歷過。

孫大午把企業的經營之道總結為黃道、黑道與正道三種。他不走黃道黑道,他提倡走正道:「正道看起來最笨,但清清白白,雖艱險但終是坦途。」

企業要發展,最重要的是資金。這些年來,孫大午年年申請貸款,年年落空。2000年,他想籌建一個1000畝的葡萄園,1200萬元的投資,需貸款600萬元。在連續貸款未果的情況下,孫大午被逼無奈,終於聽了勸告,送了1萬元給某銀行行長。錢收了,貸款卻沒下來。孫大午大怒,非要把錢要回來,最後索回了6000多元。

從此,大午集團與當地銀行完全斷絕了關係。無奈中,孫大午在向律師諮詢後,轉而向公司職工和周圍農戶借款。但他沒有想到,律師認為是合法的「民間借貸」行為,最後卻讓他背上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罪名。

不兼容潛規則打官司

有人說,中共官場上的事,只要弄清楚了背後的潛規則,順時應變,那麼困難就迎刃而解。但孫大午不吃這一套,他的說法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而讓當地一些部門更為頭疼的是,這個孫老板很認死理———出了糾紛不是喝酒擺平,而是鬧上法庭。

據「孫大午其人其事」介紹,首先他得罪了「土地爺」,把當地土地部門告上法庭。接著得罪了當地工商部門,他們指大午集團假冒大午商標非法銷售大午產品。孫大午納悶,大午集團是自己註冊的,怎麼會有假冒商標之事,只好又打官司,但怎麼都打不贏,最後只能講和,被罰了5萬。

孫大午和當地稅務局也有過一場「烏龍」官司。官司從縣裡打到省高級人民法院,最後官司被撤,但孫大午一算帳,加上被扣後再也拿不回來的錢,大午集團前後損失了100萬元。

十幾年行政官司下來,孫大午傷痕累累。有人批評他說:孫大午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企業家,一個企業除了內部機制和管理外,最重要的是外部環境。

對此,孫大午並不是不清楚,但他仍心存僥倖。2003年3月的一次大學演講中,孫大午對自己企業尚能生存發展作了個悲涼的解釋:「可彰而不可學,沒有代表性,只是個死裡逃生者。」

可惜說完「死裡逃生」兩個月後,孫大午就被捕了。

非法集資的民間借貸

2003年5月29日,官方以非法集資的罪名,抓捕了孫大午和他的弟弟們。其實由於向銀行借貸無門,大午集團在2000年1月至2003年5月間,以高於銀行同期存款利率的條件,以出具借條方式向當地村民借款共計1.8億元。這是受法律保護的民間借貸行為。

據大陸學者胡星斗2014年回憶,2003年6月北京最難熬的一個夜晚,在擬定〈拯救中國最優秀民營企業家孫大午的呼籲書〉時,他躊躇了半天:孫大午的確很優秀,是否用「最優秀」,偌大中國,不能輕率下結論,但如果不使用「最」字,文章就不足以吸引人們的關注。「不得已,救人要緊,我還是希望他成為『最優秀』吧。」

此文一發出,如炸彈掀起網路狂瀾。

2003年8月,劉曉波在〈惡法治國及其受害者——評「孫大午非法融資案」〉一文中寫道,「孫大午公開揭露壓在農民身上的『八座大山』,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經指出:現在的農民有飯吃而沒錢花,沒錢花是因為沒事幹,沒事幹是因為農村有事他不能幹,不能幹是因為他不敢幹。」

為什麼呢?因為惡法的歧視和惡吏的刁難。文章說,「孫大午的遭遇,非常典型地突顯了中共『依法治國』策略的陰毒,在立法和執法上,中共有意保持某種灰色模糊的狀態,法條本身的模糊和有法不依、執法不嚴的灰色,可以為統治者的任意解釋和打擊異己提供極大便利,既可以鎮壓民間異見,更可以清洗權貴集團內的政治對手;既可以依法掠奪民間資源和私人資產,也可以懲治貪官和富豪來緩解民憤。」

這場風波造成大午集團當年帳面虧損580萬,總體經濟損失近2000萬,企業一時陷入半停滯狀態,大量員工及客戶資源流失。

孫大午接受《財經》記者專訪時,認定自己「是個乾淨的人」,不過稱自己可悲可嘆,「孤立,不被社會兼容,和大環境不匹配。我明白潛規則,不去適應,依然我行我素,我可以成功,但不會有好下場。」

「私企立憲」的創新

孫大午對於公司的股份制煞費苦心,設計了一個叫「私營企業君主立憲制」,簡稱私企立憲。儘管名字比較大,但在大午集團從2004年開始實行後,卻是簡單可行的。

學者姚監復在2020年12月的〈孫大午為什麽不搞股份制,而搞「私企立憲」?〉一文介紹說,一些友人勸孫大午的公司也實行股份制,他拒絕了。他認為,在權力和金錢面前,親情是脆弱的。「分股權就是分家」。

2003年出事後,和孫大午一起創業的妻子問他,「你能不能設計一個制度,讓企業能傳承,讓子孫能平安丶體面生活?」孫大午想到了隋唐的三省六部制,並與英國的君主立憲進行比較。

隋唐皇帝詔書由中書省起草,門下省審核通過,尚書省執行,皇帝也不能獨自決斷,中國的三權分立比歐美早兩千年,可惜是實君,不是虛君。而英國的君主立憲制,君主受議會約束,內閣執行。

皇室利益和經濟發展是和諧統一的。因此,孫大午創新改革,試行「私營企業君主立憲制」,企業的所有權、決策權和經營權是三權分立,並立並行,互相制約。董事會由企業內部競選產生的董事組成,有決策權,無經營權。董事會財權不能超過上年利潤總額加折舊,不能解聘總經理。

於是,擁有所有權者,沒有決策權;有決策權或執行權者,沒有所有權,這樣對三者均有限制,而且能避免「富不過三代」的惡運。有國外專家學者專程訪問大午集團,向孫大午請教,邀請他參加國外這種專題研討會。

倔強的「公牛」


孫大午2012年為《紐約時報》撰稿時指出,在農村八個大檐帽管一個破草帽,揭示處於中國底層的農村和農民受到政府極度碾壓的現實。(Stringer / AFP)

當地官員說,孫大午的午字一豎出頭,午就變成了牛,「他就是頭不服管教的牛」,但是這頭牛喜歡歷史、熱中與學者交遊,將秦暉、茅于軾、秋風、陳志武等知名知識分子稱為朋友,也常為中國農民的前途命運憂心忡忡。

2003年的牢獄之災,熱愛歷史的孫大午開始研究當地文化。2008年9月,在徐水縣政府支持下,孫大午牽頭成立徐水釜山文化研究會,擔任會長,研究「黃帝合符」,追尋炎黃子孫的起源。大午集團還投資200多萬,將研究成果編輯出書。

見到成果,徐水縣劃撥20多萬研究經費,將之前被破壞的釜山保護起來。「當然,這樣對當地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在學者郭宇寬看來,孫大午也特別愛「擺譜」,「每到逢年過節,就在他大午城,請來很多演出隊,在戲臺子上表演節目,還請當地的鄉親們也來自娛自樂,他給大家發獎品。而且他也愛擺流水席,經常有各路友人,在他莊上大魚大肉吃得口滑。」

「不避諱別人把他當有錢人,而且特別樂意把財富給他們帶來的快樂和別人分享,他們招待大家吃喝,其實自己沒吃多少,這樣反而讓他們更加快樂。這就像《孟子.梁惠王下》說的『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

「他是一個講正氣的儒商,他有自己獨立的人格追求。他說『均貧富難,等貴賤可』,財產收入的差距很難避免,不能刻意去均,企業、社會都不能搞平均主義,但每個公民的人格不分貴賤都是平等的,應該追究實踐。」

孫大午的坦率,甚至超出了人們對商人的傳統理解,「他的每個行為背後,都有自己的邏輯。」「當然他性格強悍、豪邁,容易得罪人。碰到不公平的事情,別人是捏著鼻子認了,他就是咽不下氣。」

孫大午一直不隱藏對體制不平等的看法。他2012年為《紐約時報》撰稿、論「中國城鎮化要走怎樣的道路」時指出,「在農村,八個『大檐帽』管一個『破草帽』」,揭示處於中國底層的農村和農民受到政府極度碾壓的現實。

署名「老侯」的網評人士說,儘管政府提倡企業有社會責任感,但那是在黨的領導下;一個大午集團一肩扛起當地人的醫療、教育、養老三駕馬車,把企業辦成了社會,一旦失控導致群起效仿,形成獨立的力量,豈不讓政府邊緣化?「總之,做黨的孩子,是大午集團的唯一出路,也是所有民企的唯一出路。」

第二次被抓 警方入駐大午集團

2020年11月11日,孫大午及近20名集團高管被抓捕。隨後各級政府指派了29個工作組接管集團下屬公司的運營。看來此前官方已經醞釀了很長時間,是各系統的統一行動,因為派來接管大午集團的一些人,具有企業背景。

2021年4月,官方刪除網路上的相關信息,並警告員工和家屬不得接觸律師及媒體。同時,大量警方入駐由大午集團及員工住宅區、生活區組成的大午城巡邏。

5月7日,孫大午案的多位辯護律師先後收到高碑店市法院通知:大午集團、孫大午等21名被告人或被告單位被控九項罪名:涉嫌尋釁滋事、破壞生產經營、強迫交易、妨害公務、聚眾衝擊國家機關、非法採礦、非法占用農用地、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和詐騙九項罪名,卷宗及鑒定材料多達348冊。

滕彪律師說:「刑法裡有重要一條,就是行為要有社會危害性,才構成犯罪……然而,幾乎所有政治犯和良心犯的案件、維權人士被判刑的案件,都是把一些言論和人權活動稱為尋釁滋事。事實上,他們對社會沒有任何危害,甚至還推動社會的法制和人權進步。」

內部人士認為,大午集團被打壓不在於土地糾紛,根本原因是政府認為企業發展理念和員工行為動搖了政權的穩定。「2020年8月4日因為農場土地糾紛,集團員工去徐水區公安局和政府門口進行了請願,後來把文字、視頻發到網上,是這個案子的直接導火索。」

2003年5月,孫大午在企業官網上發表自由主義傾向的文章遭官方打壓並判刑;2015年,孫大午撰文公開支持維權律師。他說:「律師這種前仆後繼的壯舉讓人揪心,讓人絕望,也會讓人們發出求救聲,畢竟社會還有良知的體現。但是面對恐怖的時候,咱們這些平民百姓又能怎樣?驚懼地睜開眼睛,冒叫一聲,這不僅是動物的本能,也是現代人殘存的良知,更是人類追求生存的底線——免除恐懼的自由!」

孫大午2020年10月13日又在微博發帖稱,「有人說,什麼叫社會黑?晴天白日,你看不到事情的真相;熙熙攘攘,你聽不到不同的聲音;有權有勢的橫行霸道,有理有據的寸步難行;白天活見鬼,夜裡死見人。」

孫大午好友、企業家和民權活動人士王應國對美國之音表示,「孫大午在微信朋友圈發的文章都圍繞民主理念,而且包括任志強、胡德華等這些人經常到孫大午的溫泉酒店相聚,這是他的休閒度假山莊。可想而知,他們會一起私下聊天,這在當局眼裡肯定是不能容忍的,甚至是會被視為反黨的。儘管當局找不到證據,但是會想辦法把可能性扼殺在萌芽狀態。」

願擔責換他人自由

從5月17日至22日,河北省對孫大午案召開了庭前會議,孫大午在18日庭前會議上說:「我的家人都在看守所,五個孫子在家,我心急如焚,我解決得了嗎?」「在監視居住期間,我想以死代替大家來承擔這個罪名。」表示自己已經被「處死」了,對這個量刑無所謂。

孫大午說:「我願意承擔責任,可是我承擔了,別人更重……我是帶著感情、帶著理想做企業。我很痛心。現在卻成了一個罪人。這個企業沒有任何股份,大家都是拿工資的。我們是搞共同富裕……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放過他們,我願意承擔責任。」他說完痛哭了起來。

孫大午20日說:「我認了 ……是不是可以把我妻子放回去,兩個兒媳婦放回去?是不是把後面的人放回去?……」「在裡面苦不堪言,生不如死!」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多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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