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的妹妹過生日，收到了左鄰右舍送來的鮮花無數，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男友的一大束鮮花，外加媽媽和閨密們親手烤的蛋糕。生日過得熱熱鬧鬧……

問她：你最喜歡哪一件禮物？這精靈般的妹妹拿出一付左右逢源的表情，清脆無比的說：「都喜歡！」

「那你最喜歡的禮物是什麼？」她開始反守為攻。

不過，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

「那你以前過生日時收到的禮物中，你最喜歡哪一件？」這妹妹硬是窮追不捨，大有不得到回答，誓不罷休之勢。

喜歡的禮物總歸是有。要說曾喜歡過某一件禮物，倒不如說是被那禮物背後送禮人的細心而打動。而當我開始呼叫儲存的記憶的時候，腦子出現的卻是一塊雪蛋糕。

「雪蛋糕？」 妹妹的眉毛高挑。

「不，不是商店賣的那種雪糕。」但是，在我記憶中存留的就是這樣一塊圓圓的「蛋糕」，不過不是用麵粉、糖、奶油烤成的，而是用……
配方嗎？我想大概是這樣的：

純淨白雪500g。

特別注意的是要在深冬選材，材料必取於無人踩踏過的積雪處，當然也必須是貓狗同樣未曾涉足之地。拂去積雪的表層，只取天然純白積雪。

然後，緩緩注入誠意，用耐心拌勻後，倒入圓形模具，輕輕按實。再將模具反扣過來，將圓形雪餅倒出，放置在蛋糕托上。用餘雪捏成花朵型，擺放在雪餅上，即成。做好的雪蛋糕置於冰櫃中冷藏，即食即取。

妹妹大笑，問我味道如何。「應該是清涼可口吧！」說實話，我沒嚐過，自己猜的。這雪蛋糕和我原本毫無關係。我，只是一個故事的旁觀者。

那是一個過路的男人和一個患自閉症女人的故事。

那男人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好心讓一個年輕女孩搭車。路上不幸與一卡車相撞，男人活了下來，那如花似玉的女孩兒卻死於車禍。有過失子之痛的男人在一個小鎮找到了死去的女孩的母親，一個患自閉症、有潔癖的女人。女孩的爸爸呢？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出現過。

這女人本是普普通通的小鎮姑娘。人們只知道，自從她懷了孕，就變了一個人。這女人躲避著所有的人，人們說她患了自閉症，唯有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可以隨意出入她的家門，而她是這個一塵不染的小小世界的主人。

這女人高興了也好、煩悶了也好，就喜歡躺在雪地裡打滾，大口吞吃地上的積雪。鄰居送來的蛋糕，卻被她順手丟了垃圾桶裡。原因嗎？就是這種蛋糕上，只要用奶油寫上了生日快樂就成了生日蛋糕，抹去了「生日快樂」幾個字，寫上了「新年快樂」就又變成了喜慶蛋糕。蛋糕變臉的速度只取決於送禮人淺薄情誼的存留時間。

這女人孤獨、孤僻、快樂、怪異……

男人在這怪異女人家暫住下來了，幫助準備女孩的葬禮。

不，他們沒有相愛。

男人，把情愛給了一個讀得懂他的另一個小鎮女人；把關愛留給了這個只有他讀懂了的女人。離開小鎮時，他在這自閉女人的冰櫃裡留下了這塊雪蛋糕，蛋糕上面沒有一個字。

隨著他腳步聲遠去，女人開始把這塊雪蛋糕大口大口往嘴裡塞，嘿嘿的笑著，臉上留下了一行清淚……

這是一部電影中的故事，電影的名字就叫做《雪蛋糕》(Snow Cake)——2006年柏林電影節上的開幕大片。

妹妹開始發愣。我笑。我倆都知道，這輩子無緣與「雪蛋糕」相遇。一生中，遇到一個不僅讀得懂別人，又肯把理解與關愛留下的人，比中彩票的機率高不到哪兒去。機率要真是高了，這特別的禮物也就不再稀奇。

更何況，我們自己又曾傾入過多少耐心與關注，真正讀懂了誰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