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大地——三星堆斷想

文 ◎ 郭華章圖 ◎ Getty Images

今天是周末，和幾個朋友相約到廣漢參觀三星堆博物館。這是我到四川後，探訪成都周邊風景名勝的第一站。

對三星堆我是慕名很久的了，知道在考古學上給予其很高的評價，稱之是：在中國浩如煙海蔚為壯觀的文物群體中，屬最具有歷史科學文化藝術價值，且最富觀賞性的文物群之一；是目前所知的長江上游地區中華古文明最傑出的代表，是古蜀國文明無比燦爛輝煌的有力見證。

早有代表中華五千年文明文化歷史的7大古都耀眼的光輝遮天蔽日，古蜀國邈遠的歷史，迷霧重重。我的印象中，雖然有膾炙人口的三國文化濃重的歷史筆墨，但比起七大古都來也只是一方諸侯罷了。四川的知名度絕不在它的考古上。

三星堆的發現，把古蜀國的文化與文明推到了距今四、五千年以前，它證明了古蜀文化遠遠不止李冰治水、三國鼎立、浣紗之故……甚至對中華民族建國於中原的歷史學說都存在著一種新的探究和挑戰。

幼時就嚮往天府之國的四川，喜歡讀李白的《蜀道難》，「噫吁戲，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始與秦塞通人煙……」對這首詩的解讀，一般都感慨在其描寫蜀道難之上，大都引用在行路難之時，卻忽略了詩人對古蜀國歷史的探詢，四萬八千歲固然是一個極其誇張的詩句，但可見蜀國歷史悠久是早有記載和流傳的。

成都出發，經成綿高速公路，1小時不到就到廣漢了。車過鴨子河，視野豁然開朗起來，一片綠蔭和一池碧水環擁著一個半斜面旋轉而升高的圓筒型建築，頂上三角形的天線高高聳立，好像要準備接收宇宙的信息一樣；那招牌似的青銅縱目面具雄踞其上，威凌四座，氣盛八方，凜凜然如天神突降。還不曾進門，便感覺得到裏面有著神秘珍藏，更有了強烈的探究的渴望，一種深遠厚重的歷史滄桑之感不由得沉沉地壓在了心上。

一進大門，繞過一塊巨大的屏風，幽幽的燈光照射在紅色絲絨襯托的展品上，耳邊，金石絲竹般的弦聲伴著古磬深沉的敲擊，滲人肺腑，妙音繞樑，彷彿穿越了幾千年的時空隧道，突然來到一個似曾相識又恍若夢中的遙遙遠古；一個個神奇故事在這裏向你一一展開，娓娓道來……

了解了三星堆的分佈，看過摹擬的古人的生活之後，接下來看到的便是許多精美的玉珮、玉圭、玉刀、玉琮，象牙，純金打造的金箔權杖；陶人、陶禽、陶罐，陶的火鍋裏彷彿飄出麻辣撲鼻的鮮香；還有千姿百態的青銅人像，有站立的、跪立的，有穿著各種不同服飾代表不同地位的……傳說中千里眼順風耳模樣的縱目大耳的青銅器面具，雙眼像圓柱那樣伸長，目光炯炯有神，好似今天的微型射電望遠鏡，能夠洞穿天庭，窺視茫茫宇宙一樣；最叫絕的是那棵青銅神樹，它就是傳說中的天梯，氣勢壯觀，造型之美達到極致，讓人可望而不可及。上面棲息著鳥兒，盤繞著巨龍，頂端好像還有雲遮霧障，難道我們的祖先就是沿著這座天梯，來往於人間天上？是否這座天梯，就能往返於天上人間，傳遞著神的旨意和人的嚮往。

我還從沒有見過如此絕美眾多的青銅器，陪我同去的朋友有學精密機械的，他很內行地介紹到，這些青銅器採用了套鑄、鉚鑄、嵌鑄、鑄接等集青銅鑄造工藝之大成的冶煉技術，做工極為精良。我想，在尚未發現文字的三星堆，沒有文字，也看不到文明文化與之交流的痕跡，他們是如何來實施工藝流程和質量控制的呢？實在為我們祖先的聰明才智敬歎不已。所有青銅器的造型，既有神化般的誇張，同時又具有很高的藝術和審美情調，使人彷彿置身於現代藝術的殿堂。我十分感歎遠古那些無名的藝術家，怎麼會有如此豐富的想像力，怎麼會有這般簡潔、獨特的處理手法，簡直把人看得眼花繚亂，唏噓不已。藝術，它有著多麼超凡的魅力，縱然跨越幾千年的時空，也能毫不猶豫地把你給震懾和征服了！

當我站在規模宏大的祭祀大典場景前時，打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崇敬，它為我詮釋了「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句名言的含義。我們的祖先敬畏賜給他們生命的神靈，感激造物主給了人賴以生存的世間萬物和自然界的天地日月、山川木石……人們對神膜拜和祭奠，祈求賜福禳災，他們的虔誠，絕對可以讓每個人都感到神明的真實存在；在萬能的神靈面前，不管你是高貴還是低賤，生命都是相同的自然現象，在茫茫宇宙間都是同樣的渺小，同樣的短暫，履行著相同的生命過程，最終將同樣地灰飛煙滅於浩瀚的宇宙間！一切早有安排，決不會被你的富貴和金錢所收買！

這是一個神聖的祭壇，更是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物資生活相對提高、為了膨脹的私慾而不擇手段瘋狂掠奪的今天的現代人值得照鑒和反思的時空魔鏡：來到這個世上，你既不能帶走什麼，為何不留下點什麼……

三星堆文物的出土，刷新了中華民族一頁嶄新的歷史文明文化，我們欣慰地看到，我們的祖先曾經有過如此輝煌的文明，有這樣高超的機械製作技術，而這樣的文明卻沒能傳承下來，是在哪裏斷了代？為什麼會斷代？以至我們今天的質量標準、行業標準、甚至生活標準都得遵循ISO9000……等西方的質量認證體系；我們的科學、文明何時落在了世界之後？！作為炎黃子孫的我們，難道不覺得有愧對祖先和中華文明輝煌歷史的汗顏和沉重麼？難道不該反思和奮起？

三星堆從何而來，又因何而去？真是走進去的時候一個迷，出來時卻是一堆的迷。三星堆是一個沒有任何文字記載、沒有符號支撐、沒有橫向文化比擬的超強文明；三星堆是一次沒有繼承也沒有傳承的一個高度發達、突兀的文明片段……三星堆簡直就像是一堆堆解不開的迷啊！就是這些迷一樣的疑團，構成了三星堆對無數中外遊人、學者的吸引。

三星堆啊，何時才能撩開你撲朔迷離的面紗，向世人展示你真實的容顏？！

轉載自「明心網」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