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華人稱呼趣談

文 ◎ 唐思懿

住在德國學生宿舍期間，就漸漸適應了別人稱呼我時，從叫我的姓改成叫名。工作以後又改回來了。時間長了，同事們又互相以名稱謂，這是關係升級的親密標誌。

結婚以後，我和先生的姓自動被彼此圈子裏的德國人換了過來。認識我的人以為我的姓是夫姓，所以先生當然是唐先生。而他的同事也這麼想，所以我理所當然變成了王太太。這樣糊裡糊塗地叫了好多年，時間長了，我們閒聊時把這個當笑話大家一笑了之，誰也沒認真去糾正過。

後來有了孩子，孩子上幼兒園了，我依然是王太太。忽然有一天，阿姨們發現我原來姓唐，於是鄭重的道歉解釋了一番。我倒沒覺得，又回到正身唐太太有甚麼兩樣，但卻很感動阿姨們如此認真地去記一個外國名字，我琢磨這是她們尊重人格的表現。

又過了一陣子，幼兒園活動，孩子們為家長做匯報表演。阿姨一一介紹臺上的孩子們。輪到兒子時，我驚奇地聽到他的名字多了一個姓，我的姓也被加上去了。回到家仔細盤問兒子，這才發現，他早已接受這個「複姓」，自報家名時就是這麼一長串。嗯，這倒得好好給兒子解釋解釋中國人和德國人姓氏的不同，原因背景，舉一反三，凡此種種，終於他也搞懂了。好了，這下塵埃落定，該明白的都明白了。

其實想想，名字不就是一個符號嗎？甚麼都無所謂。可話雖這麼說，有時候文化背景不同，這個符號背後的涵義產生錯位時，也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有一次，兒子的小朋友來家裏玩，口渴了對著我大叫“Siyi, Siyi”，我根本沒反應過來是在叫我，直到聽到要喝水才如夢方醒。一個五歲的小毛頭對我直呼其名，唉，這簡直亂了輩份！

平時我教育孩子時，反覆告訴他們，對長輩要尊重，要懂禮貌，見了大人，要叫叔叔阿姨。別的中國孩子也是這樣被教育的。所以，我一直就是被孩子們稱為阿姨的，即便加了名字，也一定有一個阿姨跟著，提醒著長幼之分。

在國內時，除了父母，也就是屈指可數的幾個比我大的鄰里，才能叫我的名，連好同學朋友也一律叫姓的。到了國外，乳臭未乾的小傢伙們卻張嘴就來。第一次遭遇時，還當真讓我消化了一會兒。不過很快我就適應了，入鄉隨俗吧，每次有小客人來家裏玩，我就豎著耳朵聽候召喚。

「Siyi，我要吃東西！」「Siyi，你來一下！」「Siyi，幫我打開這個！」……

有時候我也好奇，我的孩子怎樣稱呼別人的爸爸媽媽呢？有一次，一個小朋友的媽媽送她的孩子來和兒子玩。就聽兒子大聲叫她：「施密特太太，你來看我搭的房子！」西夢娜走到兒子身邊蹲下來，先誇讚了一下他的房子，然後又看著兒子的眼睛說：「以後你就叫我西夢娜，OK？」

她又對我扮了一個鬼臉，說：「小孩子叫我施密特太太，我覺得自己簡直七老八十了！」啊？！這回輪到我張口結舌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