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风起云涌的时代

贝多芬在十八世纪末来到维也纳，在此度过他的一生。这个时代的维也纳是个多方面都存在着相互矛盾的城市。

一七八九年法国大革命震撼了欧洲社会。其“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吸引了人们，自古以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君权神授说开始被平民老百姓质疑。随后，拿破仑打着民主共和的旗帜席卷欧洲，成为众所仰慕的对象。

另一方面，当时维也纳的统治者、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法兰茨二世（Franz II）极力反对法国大革命的一切。他的妹妹正是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革命不仅推翻了法国的君主政权，还将国王及王后送上断头台。

唇亡齿寒，欧洲各国的君主，平时再怎么互相攻讦，遇此存亡大际时，还是会结成联盟，以抵御这股来势汹汹的浪潮。

这两个对立的阵营分别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和体系，使得即将迈入的十九世纪成为风起云涌的时代。贝多芬适逢其会，将这大时代的脉动融入了创作当中，他的音乐在时代背景的烘托之下，磅礴激烈。

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常被举为浪漫乐派的创始作品，图为〈英雄〉总谱封面，上有贝多芬涂改标题的痕迹。（维基百科）

拿破仑在一八○五年第一次进攻维也纳时，没有受到城市居民的抵挡，相反的，人们欢迎他的到来。同年，贝多芬创作了第三号交响曲〈英雄〉，本来是要献给拿破仑的。这首曲子开创了交响乐史的里程碑，也使贝多芬进入了新的创作阶段。

只是拿破仑后来称帝，粉碎了自己作为民主代言人的形象，使人们对他的期待落空。贝多芬也愤而将第三号交响曲的标题上写有“为拿破仑而作”的字样划掉，虽然这首曲子后来还是以〈英雄〉作为标题，作者却将它献给一位“理想中的英雄”，一位类似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古希腊神话里的神，甘犯天条从天上取火以造福人类），为了人类可以牺牲自己生命的人。

一八○九年，拿破仑再度围攻维也纳，这次他面对的是顽强的抵抗。

他在战胜后，拆除维也纳大部份的城墙，以作为报复。拿破仑失败后，各地君主于一八一四年在维也纳举行维也纳会议（Wiener Kongress），重新调整欧洲各国的版图。维也纳俨然成为保守阵营的中心。

十七世纪流行于欧洲各国的巴洛克建筑（Baroque），其特点为雄伟、雕琢和装饰华美。（新纪元）

在城市建设方面，维也纳也逐渐显露出其保守性。正当欧洲其他城市纷纷拆除城墙、拓展城市范围的时候，维也纳却反其道而行，将之前被拿破仑拆毁的城墙重新修复。一些其他城市采取的现代化措施，如建立卫生的屠宰场与生活必需品的市场供需系统等，在维也纳付之阙如，仿佛任何新的想法，都被视为是要推翻旧体制的威胁、是导致动荡的因素。

政治上的革命稍微平息，另一场革命的势头又弥漫了整个欧洲，那就是使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大转变的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将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对利益的追求上，合理化，甚至加强这种追求。不论政治上站在哪边，利之所趋，虽穷山恶水不能阻。

于是欧洲的城市忽然转换了面貌，工业化产品的同一性也展现在工业化时代的城市景观上。工厂在欧洲各地的城市里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参差高立的烟囱管取代了教堂尖顶，形成新的城市轮廓线，隆隆的机器声变为城市生活的一部份。千百根不停冒烟的烟囱、红砖砌成的大型厂房、围绕在工厂四周的工人居所、日夜工作的男女老少（甚至包括儿童），成为各个城市的共同景象。

维也纳当权者虽然保守，却不觉得任由私人在城市里兴建工厂会危害自己的利益。工业界缴纳的巨大税收，更使主政者乐观其成。工业化造成的问题，当时的人们尚未意识到其恶果的可怕。

政治上、经济上和思想上的变革使维也纳充满异质性的不协调，有豪华的宅邸，也有狭窄简陋的工人居所；上流社会随着圆舞曲优雅的起舞，贫穷的儿童在工厂里超负荷的工作；文艺界的精英激荡出各个领域的火花，另一部份的居民却在温饱的底线上挣扎。民间各种学说纷纷出炉，官方的镇压越形严厉。

这一切，都发生在贝多芬时代的维也纳，看在眼里，以他那追求美好理想的个性，不会毫无作为。作为个人，他无法独力扭转大时代的转轮，但他知道，音乐的感动会直达人心，美好音乐唤醒人的本性和良知，从而归正自己与环境。他用音乐描绘心中的理想，鼓舞世人去追寻真理、良善、宽容的境界。

曲终

贝多芬的人生在一百八十年前划下句点。一八二七年三月底，一个雷鸣电闪的傍晚，弥留的贝多芬“突然睁开眼睛，向空中伸出右拳，并这样过了几秒钟，神情严肃，脸带怒容。然后他身子跌回，半闭着眼睛，口中再没一句话，心也不再跳动了。”

他临终后，一位朋友出于仰慕，偷偷将贝多芬的头发剪下一撮作为纪念。这撮发丝被妥善保存至今，意外的成为研究贝多芬死因的重要线索。科学家在头发中发现高含量的铅成份，怀疑也许是铅中毒导致贝多芬的死亡，还有他暴躁的个性也与此有关。

至于贝多芬为什么会铅中毒，一般认为倒不是被人下毒，而是工业污染的结果。工厂废水排入多瑙河，污染了其中的鱼，而贝多芬又很喜欢吃鱼，因此鱼体内的铅就悉数移转到他身上。贝多芬成为工业化最初的受害者之一。工业化的弊端造成的不幸和悲剧，同样发生在千千万万默默无闻的人们身上，在我们的周遭，至今未绝。

破坏环境的后果终于慢慢浮现，面对被污染的自然与城市、消失灭迹的生物、越来越多的疾病，社会的发展，就像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一样，由一小段类似机器发出的不和谐的吵杂声开始，如果人类能够回到歌词中敬神爱人的境界中去（注），最终就能在高贵和谐的大合唱中走向美好的未来。

贝多芬的音乐展现昂扬向上的精神与坚定不屈的意志，激励着后人的心灵。在他之后，维也纳音乐大师辈出：舒伯特、史特劳斯家族、布拉姆斯、布鲁克纳……他们个性不同、风格不同，却共同缔造出古典音乐的辉煌成就。

他们用音乐洗净人类被利益掩盖的本性，觉醒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多瑙河的整治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欧洲的山郁郁葱葱、河流湖泊清澈如镜，令人难以想像百年前童山濯濯、湖河变色的模样。

贝多芬虽然看不见、听不到这重回自然美好的世界，也当含笑九泉。◇

An die Freude

O Freunde, nicht diese T□ne!
Sondern lasst uns angenehmere anstimmen
Und freudenvoller!

Freude, sch□ner G□tterfunken,
Tochter aus Elysium,
Wir betreten feuertrunken,
himmlische, dein Heiligtum!
Deine Zauber binden wieder,
was die Mode streng geteilt;
alle Menschen werden Br□der,
wo dein sanfte Fl□gel weit.

Wenn der gro□e Wurf gelungen,
Eines Freundes Freund zu sein,
wer ein holdes Weib errungen,
mische seinen Jubel ein!
Ja, wer auch nur eine Seele
Sein nennt auf dem Erdenrund!
Und wer’s nie gekonnt, der stehle
Weinend sich aus diesem Bund.

Freude trinken alle Wesen
An den Br□sten der Natur;
Alle Guten, alle B□rsen
Folgen ihrer Rosenspur.
K□sse gab sie uns und Reben,
einen Freund, gepr□ft im Tod;
Wollust ward dem Wurm gegeben,
und der Cherub steht vor Gott!

Froh, wie seine Sonnen fliegen
Durch des Himmels pr□cht’gen Plan,
laufet, Br□der, eure Bahn,
Freudig, wie ein Held zum Siegen.

Seid umschlungen, Millionen.
Diesen Ku□ der ganzen Welt!
Br□der! □ber’m Sternenzelt
Mu□ ein lieber Vater wohnen.
Ihr st□rzt nieder, Millionen?
Ahnest du den Sch□pfer, Welt?
Such ihn □ber’m Sternzelt!
□ber Sternen mu□ er wohnen.

〈欢乐颂〉
朋友啊，别唉声叹气！
还是让我们高歌，
充满欢乐吧！

欢乐，是美好的神赐，
是来自仙境的女神。
我们登上欢乐殿堂，
宛如进入神圣的天堂！
时代造就分歧的人心，
神的力量将使之再度弥合。
在神的慈悲照护下，
四海之内皆兄弟。

跟朋友做朋友，
谁会不开心呢？
获得善良女性的芳心，
谁会不欢呼呢？
是啊，谁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地球上找出个例子来吧！
谁还不懂这道理，
就只好在外偷偷饮泣。

众生共用欢乐，
徜徉在自然的怀抱里。
是非善恶，
都有各自的报应。
因果对万物皆公平，
真情见于患难中，
追求欲望等同虫兽，
诚善如天使，立于神前享荣光。

欢乐，如太阳穿越天际，
普照大地。
弟兄啊，欢欣鼓舞的向前奔跑吧！
如同奔向胜利的英雄。

人类啊，互相拥抱吧！
一起亲吻这世界，
弟兄啊！在这星幕之上，
必定有位慈悲的众神之父。
人类啊，虔诚敬神吧！
世界啊，你能想象创物主的伟大吗？
在天穹寻找祂吧！
祂必定在这星穹之上！

（注）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的合唱〈欢乐颂〉（取自德国诗人席勒的同名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