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迴鄉間的鐵馬醫生—

文、攝影 ◎ 龍芳

　　「鄉下的原住民不會修理腳踏車，丟在家裏很浪費！」

　　就這麼簡單的理由，哈魯深入鄉間部落復原腳踏車的腳步沒有停過。匆匆偶遇，哈魯和他的黃色小屋一樣教人驚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條街道的轉角處，多了一間顯眼的黃色小屋，上面六個大字「自行車工作站」，附近美容院的老板娘跟我說：「就是修理腳踏車的啦！老闆是從太麻里鄉來的。」忍不住好奇，每次開車經過時我總會瞄一眼，黃色小屋的門卻總是上鎖，老闆呢？

這天下午，突然發現黃色小屋門戶大開，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正蹲在地上煮東西，趨前詢問，原來他正是這自行車工作站的站長哈魯。排灣族的他，從太麻里遷來卑南這綠色隧道出口處，成立了這樣一間小小工作站。

不遠千里天天下鄉

「哈魯，為什麼你的店下午才開門？」帶著觀念的我，以為他一定是晚上愛喝酒，早上起不來。「我早上要出去工作啊！我每天都要下鄉修理腳踏車，今天去東河鄉比較遠，早上四點多就出門了！中午兩點多回來開門，現在才有時間煮生力麵吃午餐。」哈魯急急忙忙說了一大串，原來他主要的工作是巡迴各鄉鎮修理腳踏車。

台東幅員遼闊，是台灣最狹長的縣份，南北兩端跨距一百六十六公里，約佔台灣總長度的五分之二；哈魯拿出工作預定表給我看，從長濱到大武，由北到南的十四個鄉鎮，遠遠近近都排上了；哈魯說，大約一個月至少會輪一次吧！每天早上，他和他大哥一起開車下鄉，午後回來，開啟自己的工作站，工作到晚上七點，大家都回家看電視了，才收工休息。

「每天這樣下鄉很辛苦吧？」我問哈魯，其實我心裏想，可能鄉下競爭少，哈魯的回答卻出我意料：「你都不知道，有些腳踏車只壞一點點，就丟在那裏，很可惜啊！」哈魯有些激動：「鄉下的原住民不會修理，要運出來修又沒有車子載，丟在家裏很浪費！」所以哈魯要定期去鄉間巡迴，深入部落幫小小毛病的腳踏車復原。

卑南族PINASKI部落（PINASKI意為緩升坡），腳踏車是當地重要代步工具。

理由難言心知肚明

我開始佩服起哈魯了：「哈魯，你的技術是在哪裏學的呢？」哈魯嘆了一口氣：「我們全家原來都在台中一家腳踏車外銷工廠，工作了近十年，技術就是在那裏學的，三年前工廠外移大陸，台灣的營業結束，我沒有跟著去大陸，就回台東了。」

「你怎麼沒跟著去呢？」我以為很多人基於需要，會跟著轉移工作地點。哈魯卻大聲的說：「不能去！你不知道嗎？大陸真的不能去！」「為什麼？」哈魯欲言又止：「我不會說，我不知道怎麼說。」哈魯激動的比出三根手指：「可是你知道嗎？才三個月，三個月耶！那家工廠就在大陸關閉了，員工也都回來台灣了！每個人都得重新找工作。」聽得出哈魯心中深深的惋惜。

空腹忙照應惜物更惜人

上圖：放學時分，工作站前總會聚集一些等待修車的學生。
下圖：專注修理腳踏車的哈魯。

正說著，兩個剛放學的小學生騎著單車過來了：「哈魯，我的車頭把手不太穩！幫我調一下！」「哈魯，我的腳踏車籃子要換顏色，車後座要拿掉。」哈魯不慌不忙的一面調整腳踏車一面回應：「籃子還很新，不要換。車後座想拿掉，要先問你媽可不可以。」又有兩個國中生騎著車等在一旁，哈魯開始忙起來了，談話只好告一段落，我突然想起他的中餐還沒吃呢！

又一個下午，剛好是周日，看到哈魯在黃色小屋旁忙著，我停車打招呼：「哈魯，今天上午去了哪個鄉鎮啊？」「今天上午沒出去，今天是星期天。」「喔！星期天你要休息！」沒想到哈魯很認真的回答：「不是休息啦！星期天我要上教堂！」原來我又錯估哈魯了！離開時，還聽到哈魯對身旁經過的孩子不斷大聲提醒：「騎慢一點，淑女車不能載人！會危險……」

最近，再經過那個轉角時，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咦？哈魯的黃色小屋怎麼不見了？它的消失一如它的出現，都是這般的突然，只是這回的我沒有了好奇，卻是有點悵然若失了！愣了一會兒，我沒再去向美容院的老板娘打聽，只是希望，哈魯或許又會在台東哪個地方的街道轉角處突然冒出來，為附近的腳踏車把脈，就像當初突然出現在這裏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