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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摄影 ◎ 池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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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约翰在开往费蒙的路上遇到车子抛锚的路意丝,第一眼就喜欢上她。经历了女性主义、嬉皮、反战运动的洗礼,他俩相遇相惜,决定在费蒙定居下来。一个全美最大的艺术村开始成形……
美国虽是资本主义挂帅的国家,然而非营利机构却是很兴盛,尤其给予文人艺术家做为短期充电进修创作的艺术村,全美登记有案的大概有七十二家。强生.费蒙(Johnson,Vermont
Studio Center)虽不是最古老悠久的,却是规模最大,占地最广的一个艺术村。
强生原本是费蒙州(或译佛蒙特州)一个没落衰退的小镇,却因为约翰(Johnthan Gregg)和路意丝(Louise von
Weise)这对夫妇对“社区共同体”的信念,二十八年来他们在这小镇上从小本经营到今天成为全美最具规模的艺术村,每年超过六百个视觉艺术家、作家,其中有三分之一来自世界各地,三分之二从美国各州,一起来到这靠近加拿大的美国东北角上新英兰小镇做客;让这些来访的艺术家完全不受打搅、不忧食宿,尽情发挥他们的才情。
吸虹河岸上红磨坊
从纽约市出发,一路上虽然奇冷,天空却清朗,视野清晰,走空旷少人烟的八十七号公路,不到六小时就到费蒙州界上。
一进费蒙,忽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久闻费蒙艺术村,好不容易申请到全额奖助金,特别选在二月来,除了专心创作外还可以抽空去滑雪。
地图上看,强生镇离滑雪圣地Stowe只有十七英里。
开进小镇时才发现报到手册忘了带,而马路两旁典型新英兰式的教堂房子都矗有费蒙艺术村的牌子(Vermont Studio
Center),风雪中有点茫然,不知该进哪家去报到?
进加油站问哪里是费蒙艺术村?年轻人抬头一点也不讶异的说:“隔壁就是一栋。”我问:“哪一栋是主要的,有人办公的?”“噢!直走右转过一座桥,右边红色建筑叫红磨坊(Red
Mill)就是了。”
红磨坊。
艺术家、诗人、作家朗读讲演厅。典型新英格兰州的建筑,费蒙艺术中心拥有两栋这样的房子。
红磨坊建筑在吸虹河上,名如其实,一九二零年前还是个磨坊与谷仓(如今改建成为艺术村的画廊),大大的窗子从外面看去人影济济灯火通明。第一层靠路旁桥头上是个画廊区,在这风雪中的黄昏时刻,红磨坊感觉上像世外桃源。进了屋,已有人等在那儿,并且给了两枝钥匙,一枝是进工作室的,一枝是住宿的。
屋里挤满了人,接待的年轻女孩领着前往住宿处,古色古香的两层楼新英格兰房子,旧旧的却打扫得干净非常。进门大厅是个小型图书馆,这栋楼一共有四个房间,共用两个厕浴。作息的房间在二楼,一张八尺长、三尺宽的大书桌,还有一张净白的单人床,几盏明亮的桌灯,二个大窗子望出去是白雪覆盖的大树与马路。来者像是到了一个隐士居住的修道院,又像是到了一个待客极为周到的陌生地方,确实如朋友所言,到费蒙艺术村可以感受新英格兰州人的人文气息。这下得好好计画该如何分配这驻村的四个礼拜的时间。
接待的女孩告诉我:“六点用餐,就在红磨坊。”
约翰与路意丝的社群团体
用餐时的交流是费蒙艺术中心主要活动之一。
餐厅与画廊一角。
红磨坊是一栋改建的多功能建筑物,三分之二盖在吸虹河上,底层是图书馆,第二层是餐厅与画廊。艺术家们除了在自己的工作室外,一天三餐都在此相会。这是费蒙艺术村的特色之一,也是创建人Johnthan的特别用心。
约翰原是个成功的纽约建筑师,一九八零年初期因个人家庭悲剧父母兄弟姊妹相继死亡,顿感生命无常短促,想成为画家的心愿未了,决定搬到费蒙州来。那时费蒙住了不少从纽约来的文人艺术家,这些受过良好教育、历经嬉皮年代的一群人开始找寻落脚之地耕种生活。
约翰从年轻时就开始打坐习佛,又对社群生活有特别的偏爱,约翰说:“我爱社群共同体(Community)这个字。”他从小就常往强生费蒙跑,因为那里有个非常好的滑雪场。
有一年,他在开往费蒙的路上遇到载着九个孩童而车子抛锚的路意丝,约翰说第一眼就喜欢上她。路意丝原为德州人,也是个画家,她在六十年代初期就来到费蒙,那时美国有一股返回田园的风潮。路意丝说很多人来了又走了。那一代的人,女性主义、嬉皮、反战运动几乎什么都经历过了,路意丝与约翰相遇相惜,促使两人决定在费蒙定居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例如画画。
办一个有共同志趣的社群团体,也不是偶然,到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时宾大教授、雕塑家佛烈德(Fred
Osborne)是约翰亦师亦友的一号人物,一九八四年约翰找他一起办艺术夏令营的课程,有一度Fred一到夏天就从宾州过来开雕塑课程。而中心除了办雕塑夏令营外,渐渐发展出许多可能性,例如现在邀请各个年龄层的艺术家、作家一起融入,让这些驻村艺术家自成发展、相互学习。
路意丝说,中心的第一栋房子当时他们只花了六万元买下,同时另一位有意的买主在得知约翰属意红磨坊时,立刻让出,银行也很主动的贷款给他们。路意丝说:“一切都开始得非常顺利。”
安静得体的客人
约翰不愧是个资深建筑师,红磨坊依山傍水而建,矗立在吸虹河转弯处,面山背水,这栋四层楼的房子如今是费蒙艺术村交流活动最频繁的地方。约翰的画室就设在红磨坊旁的一栋独立的房子,光线充足,临窗望去有水有山。
费蒙艺术中心刚开始运作时,约翰和路意丝还得亲自帮艺术家铺床、换床单。
八十年代初强生镇上到处是萧条无人经营又具风格的新英格兰维多利亚式建筑,约翰当然知道这些建筑的价值性,而且对他来说,如何用最经济实惠的方式修复改建成他理想中的艺术家社区共同体,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如今费蒙艺术村已拥有镇上三十栋房子,其中有一栋是新英兰区十九世纪典型的教堂,平日用来做较为正式的演讲或朗诵诗书的地方。
约翰在强生镇是受欢迎的,而他也对强生镇做了回馈,除了有计画地修复那些衰落的房子,他与路意丝还负责当地小学的艺术教学课程,每年中心也安排摄影家为小学开设摄影课程。
此外,约翰还做了一件看起来傻其实非常聪明有远见的事--约翰主动向董事会及当地市府提出艺术中心希望也缴纳房产税,虽然他们是非营利机构,约翰认为他们在强生镇占有太多房子,不缴税会减损市府收入且对当地居民不公平,容易造成居民反感。费蒙艺术村也禁止来此的艺术家大声放音乐,或举办吵杂的宴会。
创作、劳动、交换、创作
二十四年来,费蒙艺术村不断的扩充,如今除了有十一个正式的工作人员外,尚有一打以上的工作开放给艺术家,通常为期一年,一周工作三十小时,其他时间完全属于自己的,中心供食宿及个人的工作室外,还有一点奖助金。工作项目包括在厨房帮忙,打扫艺术家的工作室及铺床换被单,冬天还有铲雪清屋顶,几乎你能想到的工作他们都需要人。
Cole,作家、电台撰稿人,在此打工。
起初我不太了解这中心整个运作的方式,只是常见一个面貌清秀的男生在我们的工作室打扫地板或修灯、搬桌。清晨不到六点钟,可以看见他已在屋顶上努力的铲雪,而到了晚上有诗人来朗诵诗作时,他已换上一件干净的格子衬衫,彬彬有礼的在台上主持着这场盛会。有天我们坐在一起用餐,聊起来才知道他叫Cole,从波士顿来的,是个作家,半年前在此当驻村艺术家,刚好中心有个缺,他决定留下来。之前他在波士顿一个知名的电台当撰稿人,他说那种工作非常具有挑战性,做了两年后他需要充电与休息,费蒙刚好提供了他最理想的方式。
我问他:“那么谁是你上司?我的意思是说谁来管你与分配工作?”
Cole说虽然George管理整个中心与工作室的运作,但这儿并没有真正的上司,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把份内事做好,剩下时间就是自己的。George本身也是个从纽约来的画家,和同为画家的太太Andrea在中心有二十二年了。
“在此你的写作情形如何?”“不错。”“有什么让你觉得不习惯的事吗?”“大概是……我想念自己做菜的乐趣。”Cole说着脸上泛起红赧。“还有什么?”他说中心因为流动量很大,有时刚适应一批人又来一批新人,这是比较不容易的部份。“你还会待多久?”“到今年九月。”
他还说,在此最好玩的地方是“人”,天天跟许多有天份的人在一起是很难得的机缘。心想,如果我年轻个十几岁,我也会选择在此用劳力交换住宿工作室,这是一个难得的创作环境呀!
在我停留的一个月中,整个中心三十栋房子我虽没有每栋都去过,但几乎去过的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有时门前雪融多了一些,可能不小心鞋会弄湿,隔一会转回来已有人铺上一块木板。餐厅里永远是窗明几净,杯盘用了即刻有值班的成员收拾洗净,连工作人员加上来此的艺术家一共有七、八十人在此用三餐,二十四小时供应饮料。而厨房只有一个大厨麦克是雇员外,其他全是艺术家用工作交换部份来此的费用。
约翰说他希望来中心的人不要把外面世界的竞争心、成就心带到这来,专注享受创作与交流,“Communicating”交流是约翰最爱用的字,而工作是强生镇最大的特色,来此的艺术家每人几乎都有对工作的渴望,一个人一周平均创作八十小时以上,每天工作十二小时。
约翰和路意丝都有打坐静修的习惯,因此在中心靠河的一栋房子辟建了一个打坐房,二十四小时开着,随时欢迎中心成员进去独坐。约翰说费蒙艺术中心原先设定的目的,即是建构成大家不相互竞争、不批判别人,更不要有阶层观念,能够包容他人不同的观念,进而能互相交流。
国际性的基金会
费蒙艺术中心成立前六年中的运作一直是采用一群顾问方式,直到一九九零年后才开始有董事会及信讬管理公司的制度来处理中心的财政,运作来自各方各种不同的基金财源。
约翰原来希望每个进中心来的艺术家都能有基金会支援不用付费,但是董事会提醒他不该歧视有钱人。目前中心每年的运作预算是一百七十万美元,每年有六百位艺术家在此驻村过,而超过两千五百个艺术家申请到费蒙来,其中有33%的人可拿到四周的全额奖助金,25~35%的人可以得到补助以及工作交换的贴补,只有10%的人需要支付全额。
多年来中心的葛利是负责找寻财源,找寻各种可能赞助中心的基金会,自从一九九二年来由AIG创建人Mansfield
Freeman提供给亚洲艺术家的Freeman基金会,每年有二十个名额开放给中国、台湾、韩国、日本、香港、菲律宾、越南、印尼、马来西亚、泰国,除此之外尚有来自欧洲的艺术家。约翰的理念是保持三分之二的美国内地艺术家,三分之一来自世界各地。这也是费蒙艺术中心最大的特色,纵使有些艺术家无法用英语沟通,但沟通不仅是通过语言,何况对于从事视觉创作的人。
艺术修道院
费蒙艺术中心里创作的媒材着重在传统媒材,例如雕塑、油画、版画、素描,但艺术家的创作语言并非是传统老旧的,包含各种可能性的组合。约翰坚持不增设电脑多媒体艺术部份,在费蒙艺术中心不允许用大哥大,整个红磨坊也只有两个公用电话,中心有一台大家共用的电脑,有e-email也是自二零零零年开始的事。
我问约翰:“你不觉得外面艺术媒体变化得如此多样性,费蒙难道可以不受影响?”他的回答很妙:“中国的寺庙盖了千百年还是有人进去冥思与瞻仰,打坐这东西不会过时的,手纸笔在是不会过时的,就像人不能没有土地而生长东西。人们来此除了创作出很多的成品外,我希望他们还能找到外面世界没有的东西。”“所以说费蒙是个艺术修道院。”我接着说。他昂着头带笑。
一九九九年约翰忽然心脏病发作,发生后他好好想了费蒙的未来与方向,当时也把董事会吓到了。费蒙艺术中捐赠基金已超过七百五十万美元,如何让董事会建全,即使约翰不在也可以运作自如?我问他对费蒙的将来,有什么蓝图?他说费蒙也许会再买些房地增加中心的腹地,但他认为不宜再增加每期来此艺术家的人数,每期最多是六十五人,这个数量适合艺术家之间的交流与餐厅容纳的数目,董事会也投票通过决议不再扩建餐厅。
约翰是建筑师以及他对人文宗教的倾向,从建造一个房子延伸到建造一个和谐又生动的“共同体”,并且能让其自动生长茁壮才算完成。在当今艺坛风靡“大合并”的潮流中,费蒙艺术中心不论是财政、人员、场地都有能力做到,但除了创建人对艺术与人文生活品质的认知宁守其成,坚持创建的初衷,或许艺术家、作家的族群就不可能向一般大众普及,不然当初约翰与路意丝也不会远离红尘纽约在此落脚。◇

全体驻村艺术家的冬日雪地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