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裝箱、檀木箱和箱子內外的智慧

文 ◎ 謝田

世界經濟不景氣時，國際貿易首當其衝。最近有消息說，中國國際海運集裝箱集團（中集集團）的乾貨集裝箱業務已經停產兩個月了。雖然公司說，每年年底至來年年初都是乾貨箱的淡季，需求下降，公司會有停產的現象，但今年的情況顯然不同，乾貨箱製造更早的進入了淡季，中集集團三成員工處於放假，而整個中國乾貨箱製造業也基本處於停產和半停產狀態。

集裝箱的發明對全球貿易、世界經濟貢獻良多。圍繞箱子，古今中外的人們也動了許多腦筋。圖為一艘集裝箱貨輪在通過巴拿馬運河的一個船閘。（AFP）

集裝箱（Container），在港台一般稱為「貨櫃」或「貨箱」，它可是國際貿易和世界經濟的功臣。別看它其貌不揚、沉默寡言，一個冷冰冰的盒子，當未來學家預言著無國界世界可能到來、人類早晚實現地球村的時候，就是這些冷冰冰的盒子，悄無生息的在幕後推動著全球經濟的一體化。在各國的港口，看到集裝箱運輸船龐大的身姿，上面動輒堆著幾千、甚至上萬個集裝箱，的確令人覺得歎為觀止。

兩年前，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了經濟學家馬克．萊文森（Marc Levinson）的書《The Box》（《集裝箱改變世界》）。書中描述到，一九五六年四月的一天，一艘經過改裝的油輪載著五十八隻貨箱從紐瓦克開往休斯頓。這個普普通通的開端，標誌著國際貿易的巨大變革。雖然集裝箱運輸又經過了十年才被人們所接受，但它帶來的運費大幅下降，終於征服了人們。繁複的談判導致集裝箱標準的建立，使得集裝箱可以在任何卡車、火車、和輪船上暢通無阻。為越戰中的美軍提供給養，又使集裝箱走向了世界。今天中國能成為世界工廠，集裝箱運輸也功不可沒。

中美貿易的不平衡大家有目共睹，美國運中國的產品，多是計算機、通訊設備、小麥大豆、和飛機之類的，除了農產品之外，其他要麼幾乎不占地方，要麼一架飛機可以運好多好多。而從中國來美的產品，從小型機械、兒童玩具、衣物鞋子到電視機，都是勞動密集、體積大的東西，特別占集裝箱的空間。十幾年下來，中國來美國的船滿滿的，美國去中國的船裝不滿。再後來，美國就有了許多空餘的集裝箱。

那天，忽然動了一個念，想著這裏也許有些商機，就跟業界的朋友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剩餘的集裝箱買下來，上面打洞安上門窗，改裝成模塊式的住房，一家一個或兩個集裝箱，可以疊成上下樓。更妙的是，搬家時，一個卡車把集裝箱上的家直接拖走，到另外一個城市放下來就成了，省卻許多搬家的煩惱，這該有多好？商量了半天沒什麼結果，再後來發現，這個主意別人早想到了，並且已經做出來了。

六、七年前，就有人想到了用集裝箱蓋房子。倫敦的集裝箱房子既環保又舒適，連集裝箱堆積出來的社區都有了。英國的都市空間規劃組織將集裝箱作為房屋的組件，二零零一年在倫敦的碼頭區建成了「集裝箱城」（Container City）。在荷蘭，集裝箱被用來給學生建公寓，公寓有一千個房間，解決了大學生住房難的問題。

在集裝箱這個聰明的點子之前，國際貿易是怎樣解決運輸問題的呢？那天看到清朝商人用檀木箱運瓷器去歐洲的故事，覺得很有啟發。幾百年前，人們的智慧也不下於我們今天。想想看，當年沒有柏油路，只有馬車在顛簸的路上行進；沒有衛星導航的萬噸貨輪，只有蒸汽船、帆船在風雨中漂泊。要萬里運輸易碎、脆弱的瓷器，這挑戰可是夠大的了。

當時的中國商人呢，先在船底結結實實的釘上木箱，然後，把精美的瓷器放進小檀木箱，瓷器周圍用細茶葉末填滿；小檀木箱再放進大檀木箱，小箱周圍用粗茶葉填滿；大檀木箱最後放進船上的固定木箱裏，這樣就可以啟程了。

船到歐洲，好戲這才開始。中國商人把大檀木箱當貴重家具賣給歐洲的有錢貴族，把小檀木箱當珠寶盒、首飾盒賣給歐洲的貴婦人；粗茶葉和細茶葉經過篩選分級，賣給喜歡喝茶喜歡瘋了的英國人和法國人；最後，才賣作為主角的中國瓷器。往往呢，賣檀木箱和茶葉的利潤，比瓷器還要高出許多。物盡其用、毫無浪費，其中的智慧的確很大。

要說檀木這個東西，也是蠻有意思的。檀香別名白檀、旃檀，其木質細緻堅硬，其木香甜而帶異國情調，餘香裊繞，自古就深受歡迎。從印度到埃及、希臘、羅馬的貿易線上，常見載滿著檀香的大蓬車。遠近馳名的杭州檀香扇，就是用檀香木製成的，一搖清香四溢，歷時十年八載仍清香撲鼻。

在梵語中，檀是佈施的意思。人類歷史上，檀香木是權力和地位的象徵，在印度它被稱為「聖樹」。在東方，北京雍和宮的白檀巨佛雕像高26米，直徑3米，由整根檀香木雕琢而成，舉世無雙。在西方，最有智慧的所羅門王的聖殿中，也使用檀香木。可惜的是，據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劉文耀先生的考據，在中國，自然的檀香資源已經消失，只能從印度、印尼、澳洲進口。

不管是集裝箱還是檀木箱，說起來，都是簡單的「盒子」，但其中都蘊含了古今人們許多的智慧。這個「盒子」呢，也是管理學中一個長盛不衰的話題。人們都知道那句「在盒子外思考」或「在框架外思維」（Thinking outside the box）的名言。現在呢，還不只是在盒子外思考的問題了。美國一家商學院的格言是，你已經跳到盒子外頭來了，現在的問題，是盒子是從哪裏來的，會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