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首鼠首引發的軒然大波

文 ◎ 李珍

二月底巴黎大皇宮的世紀拍賣會上，圓明園的鼠首和兔首銅像成為最受注目的文物。當文物擁有者把物品回歸與人權掛勾，中共暴跳如雷，「神祕買家」標下之後現身拒付貨款並宣稱是愛國行動。但不少評論認為，兩件文物幸虧是被法蘭西收藏了，否則在文革期間早已滅頂。這一百多年前中國皇家園林水池子裏的兩件銅飾，在海內外國際社會上所引發了的波瀾可謂一浪高過一浪。

被稱為世紀拍賣會的已故時裝大師伊夫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t）與皮埃爾．貝傑（Pierre Berge）珍藏拍賣會，二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五日在巴黎大皇宮舉行，其中七百三十三件古玩珍品中，圓明園的鼠首和兔首銅像是被拍賣的八件中國藝術品中最受注目的文物。這一百多年前，中國皇家園林水池子裏的兩件銅飾在海內外國際社會上所引發了的波瀾可謂一浪高過一浪。

從一開始拍賣資訊發出，在中國民間、海內外華人的輿論壓力下，中國政府勉強表態要讓文物歸還，但隨後又表示「不予理睬」。從文物擁有者把物品回歸跟人權掛勾到中共強烈抗議。從國內憤青反法反應到大陸律師團出面阻止拍賣。從申訴被法國地方法院駁回到獸首仍如期拍賣。從三千一百四十九萬歐元標下獸首的「神祕買家」到其現身拒付貨款等，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各界論評，觀點眾說紛紜。

「有兩個盜賊闖入了圓明園、偉大的藝術殿堂，一個叫法蘭西、一個叫大不列顛。」法國大文豪雨果曾說過。中國人對李翰祥導演的《火燒圓明園》，劉曉慶主演的《圓明園》也是刻骨銘心。

一八六零年英法聯軍侵華，火燒圓明園是中國百年國恥的一個重要部分，從這點來看，拍賣圓明園丟失文物兔首鼠首，在華人心目中所產生的不平與氣憤是完全能理解的。但不同的人，看待和分析事物的視角與層面也不同。人們在矛盾衝突和各種複雜的心情中往往會引發出更多對社會、歷史、文化、體制的思考與反省，針對此事的熱議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圓明園中西式噴泉海晏堂遺址。（AFP）

愛國降到痞子的水平

廈門商人蔡銘超以三千多萬歐元標下圓明園兔鼠之首，但他強調「不會付款」，他出價競標「只是出於愛國心的舉動」，並表示做了每個中國人都應該做的。

蔡銘超所為受到一些中國人的大力稱讚，「用這種方法制止了拍賣，出奇制勝，構思精奇」，甚至有人把他當成現代的一個民族英雄。然而佳士得香港分公司則表示，得標者依例要在七天內悉數付清款項，如果不付款，公司會與買賣雙方協調解決之道，「買家在交付款項前，拍賣品都不會移轉」。媒體報導，三十天的協商期過後，慣例由開價第二高（一千三百萬歐元）的投標者獲得優先權。

然而蔡銘超的做法，也遭到不少網民的質疑。網民李小軍說，以愛國作為商業欺詐的理由，在全世界宣揚，無視誠信的基本倫理，這在外人看來無非就是無賴流氓行為，違背現代文明基本準則。如果這樣在商業上欺騙外國人也是愛國，那麼搶外國人的財物、殺外國人、炸外國的大樓是不是愛國呢？

網民王來貴表示，蔡銘超愛國固然是好事，但如此順手地將欺詐惡名硬生生地扣到「每個中國人」身上，彷彿誠實守信倒成了「每一個中國人都不應該做的事」了。

網民「junli6363」稱，這個蔡先生說，他做了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做的事。我覺得這話在誣衊有些中國人——這種事情我絕對不屑做。相反，我覺得這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因為這樣的愛國似乎太廉價了，把愛國降到了痞子的水平，在我看來這是胡鬧！

獸首與人首孰重？

幾乎在巴黎拍賣圓明園獸首的同時，俄羅斯軍艦擊沉中資商船新星號。

大陸熱門論壇「貓眼看人」網友「一號觀察者」質問，「在獸首與人首之間，哪個份量更重？」

「一號觀察者」表示，圓明園的毀滅，將之稱為英法聯軍的暴行毫不過分，放在現代，無疑是野蠻的強盜行徑。但翻出一百五十年前那段歷史，又不得不承認當時人類的文明程度遠非今日可比，如果沒有清政府扣押三十九名英法談判使團人員，並殺死其中二十人的無知舉動，或許也就沒有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野蠻報復行為。鴉片戰爭起因錯綜複雜，看似西方列強恃強凌弱、辱我中華，實則與清政府閉關鎖國、愚昧無知、妄自尊大的一系列錯誤做法有著莫大關係，準確地說應該是因文明程度差異而引發的一場錯誤戰爭。

「一號觀察者」介紹，英軍指揮官額爾金在北京城內貼出布告稱：「宇宙之中，任何人物，無論其貴如帝王，既犯虛偽欺詐之罪，即不能逃脫其應有之責任與刑罰。茲為責罰清帝不守前約及違反和約起見，決於九月初五日焚燒圓明園。所有種種違約行動，人民未參與其間，決不加以傷害，惟於清室政府，不能不懲罰之也。」

而以上這些中共的文化歷史教育課程中從來避而不談，也很難見到相關媒體報導。

官方抗議是真愛國愛民嗎？

此前，聖羅蘭生前的生意夥伴，鼠首兔首銅像持有者、法國商人皮埃爾．貝傑曾表示，「我願意送這兩個中國獸首給中國，如果他們也願意承認人權。」此言罕見的引發中共外交部抗議。官方媒體新華網發表連篇文章指責拍賣人以「人權」綁架文物，以文物做政治敲詐、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等。

資深時事評論家陳破空則表示，中共所提到的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是它經常用的一句話，事實上是傷害了中共政府的感情。這次文物事件，中共的態度是一日三變、前後模糊。開始是打算裝作不知道，不聞不問，它覺得理也不好不理也不好，但是在民間輿論壓力下它不得不理。

他說，國家文物局的負責人出來表態，「最好不予理睬」。理睬了可能也得不到，中國政府反對用錢購買，認為那等於對掠奪行為的承認。但是不用錢購買它又沒有別的方式，如果用法律的手段又覺得無法打贏。這才是嚴重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

當海內外輿論越來越大的時候，中國政府才發出空炮式的警告，希望佳士得公司不要拍賣這些文物，不要傷害中法關係，但他們並沒有任何法律依據來說這些話，所以等於也是空話。

陳破空分析，當北京律師劉洋帶領民間公司要去打官司，幾乎連國都出不了，受到重重阻礙。因為圓明園屬於政府管理，先有文物管理局最後是政府管理，如果沒有中共認可，他連國都出不了，中國政府不願意配合。所以劉洋感到非常為難，說他要考慮以後還打不打這種官司，最後在民間組織的協助下，他還是到法國打了這個官司。

有民眾袁先生表達感想，中國人的感情未免太脆弱。達賴出去跟美國元首握手，也傷害了它的感情，天安門坦克車那樣壓人就不傷害感情嗎？蘇聯列寧格勒的文物館裏全是中國的文物，中共怎麼不敢往回要呢？它也知道誰強誰弱，它怕俄國人。

陳破空說，俄國存了中國很多文物，一九零零年的八國聯軍，俄國也在其中，很多中國文物都流失了。但是由於俄國不管是民主化之前或民主化之後，他都沒有批評過中共政府的人權狀態，所以中共對大量的中國文物流失俄國，甚至於國土被俄國掠奪等一直是忍氣吞聲，國土是予以默認，而文物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北京一紀念品店的十二生肖首模型。（AFP）

中共政權不適合做文物的接收者

時事評論員陳志飛教授表示，藝術品擁有人貝傑明確的表示，中國如果能夠承認人權，他就願意把這兩件物品歸還中國。他確實有誠意把這個藝術品歸還給中國和中國人民，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可以代表中國人民接受的代表者。中共政府代表中國人民的意願，那是一般理論上的認識，一個假想而已。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府首先不承認中國的人權，壓榨人民，用坦克車鎮壓人民。貝傑先生想向世界表明他的立場：他並不想個人獨吞侵略者帶來的暴利，他想把這兩件物品還給中國人民，只是不相信、也不放心現在的中國政府會代表中國人民，能把這兩件物品妥善保藏好。

不少評論也談到，兩件物品幸虧是被法蘭西這個國家給收藏了，否則在文革期間可能滅了頂。所以從這兒可以看出，人家並不是不想把這兩樣物品歸還給中國人民，按照國際慣例是應該歸還的，只是現在的中共政權，它不適合做這個文物的接收者。

陳志飛說，第二次世界大戰對西方文明和文物的浩劫，遠遠超過英法聯軍和八國聯軍對中國文物的破壞，但很少聽到，二戰期間，物品的回歸問題有引起什麼糾紛或很大的公眾討論，因為那些國家大都是民主國家，他們以正當的方式就可以把這個協商解決。

其實中共有很好的機會來收回這些物品，中國是當時四大戰勝國之一，如果以當時的條件和當時的國際地位，要圓滿的把這些物品收回，是非常有可能的。中國當時甚至有可能在海外駐軍和從日本收回大量的戰爭賠款，從各種條件來說，都是非常有利的。

文物回歸和人權掛勾中共暴跳如雷

眾所周知，中共建政六十年以來，前三十年，它對自己的文明根本是不屑一顧，歷次發動的大量政治運動，都是想把中華民族的文化根源斬斷，文化大革命時，所有的歷史文物收藏都受到蓄意，極度的嚴重破壞，全被以破四舊的方式打倒。

後來由於各種壓力，改革開放之後，為了樹立一個大國的形象，中共也頒布了所謂文物保護法，也開始在各地修繕廟宇，改造了一些博物院。陳志飛表示，但做起來都不是很真誠，因為並不是發自中共本願。

他說，二零零零年和二零零七年，同樣是圓明園獸首拍賣，中共根本是緘默的，沒有發表任何言語去抗議，只因為文物擁有者把這個物品的回歸跟人權掛勾，中共才暴跳如雷，中共對文物的珍惜程度，讓人感到有點不是很確切。

另外文物持有人貝傑先生本人談到，中國政府在八十年代曾經聘他為政府的高級顧問，但貝傑先生在六四後，反戈一擊，大力支持民運學生，因而被中共所忌恨。

二零零五年四月二十八日園明園十二獸首中的牛首、猴首、虎首、豬首銅像在瀋陽陳展。（Getty Images）

文革毀掉的珍貴文物何止千件「兔鼠首」

中共在它的歷史上從來沒有用心去保護中華的文物古蹟，在文革中毀掉的珍貴文物何止千件「兔鼠首」？從極端來說，文革中它們在大量破壞中國的文化、文物古蹟，使中國的文化文物古蹟幾乎毀滅殆盡。包括我們的祖先之廟──黃帝陵都被移為平地，而孔廟被砸毀，而其他全國大大小小的廟那就更不用說了。

僅在西藏，五十年後期它所搞得所謂民主改革中，就砸毀了二千五百座寺廟，在西藏占西藏總寺廟的97％。當時西藏的活佛十世班禪喇嘛就說：所謂社會主義的新西藏，就好像經歷了戰爭的樣子，就好像被炮彈打過的樣子，滿目瘡痍。後來這個活佛被中共監禁了十年。

陳破空說，所以中共在破壞文物或毀滅文化方面那是罪惡滔天。而在保護文化上幾乎沒有什麼表現。文革結束後，也看到中共因為破壞了許多文物古蹟，後來在各地修了一些贗品以欺世盜名。

他表示，相比之下，當初蔣介石和國民黨政府把大量的中國文物運到台灣，當時中共或中共的一些支持者譴責說把這些文物弄到台灣如何如何了，現在看這些文物得到了最好的保護。在台灣五、六十年中，沒有文物受到人為的破壞或遺失，更沒有受到來自於政府，焚書坑儒式的破壞。

真正面對自己的歷史

一位署名「中華新青年」的網友發帖感嘆：「當我們歎息於英法聯軍焚毀了『萬園之園』的圓明園，歎息於那毀於侵略者兵火的傳世巨著《永樂大典》，我們又怎能想到，中國人自己的毀壞要比入侵者更廣泛、更持久、更徹底呢？」

他說：「健忘的中國人是否記得那樣的年代，文物古蹟在『破四舊』的喧囂聲中被搗毀，多少知識份子珍藏的孤本書和字畫都被付之一炬，或被打成紙漿。章伯鈞家藏書超過一萬冊，被紅衛兵頭頭用來烤火取暖，剩下的則送往造紙廠打成紙漿。字畫裱褙專家洪秋聲老人，人稱古字畫的『神醫』，裝裱過無數絕世佳作，如宋徽宗的山水、蘇東坡的竹子、文徵明和唐伯虎的畫。幾十年間，經他搶救的數百件古代字畫，大多屬國家一級收藏品。他費盡心血收藏的名字畫，如今只落得『四舊』二字，被付之一炬。事後，洪老先生含著眼淚對人說：『一百多斤字畫，燒了好長時間啊！』」

「現代的中國人如果對歷史還稍有記憶的話，吟唱孟浩然的這首詩時恐怕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江山勝跡也在『破四舊』的狂飆驟雨中被砸碎、消失。王羲之寫下流傳千古的《蘭亭集序》的蘭亭不但被毀，連王羲之本人的墳墓也被毀掉，吳承恩的江蘇故居被砸了，吳敬梓的安徽故居被砸了，蘇東坡親筆書寫的《醉翁亭記》石碑被『革命小將』推倒，石碑上的字被刮去……」

「這些中華文化之精華經過數千年的承傳積澱，一旦毀去即無法還原……」

中國當代藝術家艾未未表示，任何人不能夠真正的面對自己的問題、自己的歷史，而是仍然在歪曲歷史、製造一本假的歷史，這個對於今天國人的損害遠遠大於對文物的損害。中國人民應該追討的是新中國幾十年來被中國人自己毀掉的藝術珍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