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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 │ 唐朝的寓言:舞馬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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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圖 ◎ 古瑞珍

那一夜,馬夫在河邊把白馬的韁繩割斷。從此,她不再是富人的寵物。海角天涯,她可以自由來去。她有四條會奔跑的腿,腿下有連綿的大地。於是有人傳言馬是神賜給人的坐騎,為了讓人憶起自己失去的飛翔。

文 ◎ 童若雯

唐朝的疆域碩大,囊入了神話的家園崑崙山。北邊是風沙滾滾的大漠,西邊到了神祕穴窟敦煌,東邊是精衛填海的東海,南邊到了羽人出沒,死者安息的南海。這碩大的領土一旦翻天覆地動亂起來,竟沒有一匹馬逃亡的地方。

那一夜,馬夫在河邊把白馬的韁繩割斷。從此,她不再是富人的寵物。海角天涯,她可以自由來去,不再有主人跨她背上,勒住她的頭、轉動她嘴裡含的羅盤似的鐵,命令她左轉、右彎、停步。她有四條會奔跑的腿,腿下有連綿的大地。四條腿的動物裡,似馬這般善於長跑,跑起來奪人心弦的並不多見。於是有人傳言馬是神賜給人的坐騎,為了讓人憶起自己失去的飛翔。

馬夫把韁繩割斷,吼一聲嚇阻馬跟上,轉身快步走開,手上抓著那半條韁繩。像是有條看不見的繩子牽著她,馬尾隨他身後。馬夫彎身拾石子扔向馬,石子落地下,悶悶的「咚」一聲。馬停下來,望著馬夫遠去的背影。馬立在河岸上,久久不動。

立在馬夫消失了的夜裡,馬望著空曠的黑暗、流動的河水,感到一切都是陌生。

「這是咋回事?」

試探的,馬踏出了一步。夜裡,沒有人看見她重獲的自由。沒有人心裡納悶:

「這是誰的馬?」

馬不能獨自行走,不受人管轄。一匹羸弱的老馬也不行。一匹不祥的,枯瘦的白馬也不行。它們脖上的韁繩得有手牽上。現在天未亮,四下無人,她屬於她自個兒,雖然她真不知拿她自個咋辦。

馬奔了起來。剛剛食下的青草在胃裡磨,磨出了力氣,叫血在脈裡加速轉。很久了,馬沒有暢快地奔跑。背上沒鞍,嘴裡沒嚼子,頭上沒有勒,馬漫無目的地奔跑在天穹下,長鬃在風裡揚。馬越奔越快,管不住自個的腿似的,風在她耳邊拂過,嘩嘩響,兩旁的樹影直朝後退。

黑暗裡,馬把四下看得分明。空氣裡是熟悉的氣味:濕草的涼味,樹皮的腐味,地下蟲豸衝鼻的分泌。樹葉的薄荷香直透心扉。草叢裡是獸的糞便的味道。騾馬的糞味濃烈,直撲她胸肺。河面上吹來了風,風裡帶血腥味。遠處,不知哪吹來陣陣屍臭。馬四蹄踏著大地,發出叫人心慌的聲響。

夜快被天穹背後的光穿透,馬跺著步,跺過了高大的櫸樹、刺桐,跺過了牧羊人放羊的山坡,大黃牛洗澡的泥塘,回到了長安城牆腳下。你不能說她想那些金鞍、銀勒,更不能說她想那個大木球。那對一匹馬是個侮辱。那麼她想老相國?想那間馬廄?想那些神情舉止間透露著古怪的婦人?誰能說得清?這是一匹會跳舞的母馬,和所有女人一樣,誰也猜不透她的心。

白馬立在城門下,似回到家門口。天未透亮,城門緊閉著,她靜靜垂頸立門前,誰也不忍把她趕走。

雞鳴傳遍了城內外,守門的瘸子打開城門,瞧見一匹白馬立門前。挑擔子、簍子賣菜的,牽上牛羊趕集的人,馱米麥的騾子,馱布匹的駱駝趕著進城,眾人推擠著,把馬推入了城門。

成堆的屍首疊在慈恩塔下、漂在護城河、曲江上。城門閉了幾天又打開,沒逃走的人掘出地裡的薯,掃淨了土擔入城裡賣。田婦把鵝扭了脖子夾腋下,上西市換幾升米。一頭蓬髮的小漢頭上插根草,打算入城把自個賣為奴。

眾人推擠著穿過城門,沒人留意這匹無主的馬。就這樣,白馬回到了長安城。(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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