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後日本 自肅之風抑生機 填海造陸現危機

3月30日，日本明仁天皇和皇后美智子前往設立在東京一臨時安置所，跪坐著問候災民。（AFP/Getty Images）

對於國難，日本皇室主動配合停電計畫，取消四月份各種春園遊會，也婉拒英國王子威廉婚禮的國際邀約。原本活力盎然的賞櫻盛季黯淡失色，全國上下陷入一片自肅之風。而為了解決地狹人稠的窘境所產生大量填海造陸的新生地，也在這次地震中出現土壤液化的嚴重問題……

文 ◎ 浦慧恩、曹景哲

震後第19天，3月30日，在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引路下，明仁天皇夫婦來到設立在東京武道館的暫時安置所，探望一夕失去家園、失去親友的災民。慈恤的問候，讓災民心中的感動與傷痛百感交集。天皇夫婦跪坐在災民面前著詢問，「家人都沒事吧！」「是否很擔心啊！」……並關切的傾聽著受創傷災民的回應。此次探望比預約超出近一小時。這些災民絕大部分來自受地震、海嘯和核電站危機影響的福島縣。

天皇親臨慰問 民眾感受關懷

一名與天皇夫婦見面的災民說：「我太緊張了，不能好好跟他們交談。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們真的關心我們。」也有災民感激的表示，「感受到天皇真心的為我們擔憂。」

皇后美智子則詢問一些幼兒的母親，「有奶粉嗎，紙尿布夠嗎？」「室外有孩子遊玩的地方嗎？」並親切的與小朋友聊天。當日天皇夫婦慰問了安置區所有的組別，並向在場的工作人員給予感謝及問候。目前該安置所有災民約300名，災民每天可以免費在武道館洗澡並領取相當於24美元的餐券。

日本官員透露，77歲的明仁天皇夫婦還計畫在救災工作穩定後前往災區訪問，天皇夫婦早在16年前的阪神大地震以及多次的天災時，都曾親臨災區慰問災民。

在發生了大地震和海嘯後，明仁天皇3月16日首次透過電視公開講話表示，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巨大地震讓許多人遇難，許多人失去了家園。「遇難者人數在不斷地增加，我為此感到十分的心痛。」他表示：「我祈禱所有人都能夠平安。」

至於福島核電廠危機，他表示：「希望相關單位盡力避免事態惡化。希望最終能夠得到很好的解決。」

天皇同時向在災區進行搶救工作的人們及來自世界各國元首的慰問電表示衷心的感謝。天皇說，自己感動的是，各國人民都把日本的震災當作自己的事。明仁表示：「就算多一人也好，祈禱更多人能平安無事。」

天皇說，餘震還在繼續，天氣也十分寒冷，一些救災物資還無法及時送到災區，災民們一定十分痛苦，生活得一定很艱難，希望大家能夠互愛互助，共度難關。天皇說：「苦難的日子也許還會很長，但是我們不要放棄希望。希望大家保重身體，為了明天好好地活著，我衷心盼望能度過這個不幸時期。」

同時，天皇還吩咐宮內廳開放櫪木縣那須町的皇室行宮——那須御用邸中皇室職員專用的入浴設施，提供給災民使用。並吩咐將皇室專用農場保管的1,000個雞蛋及罐頭、蔬菜等，送到附近的安置所。宮內廳轉達天皇的話：雖然數量不多，但希望可以起到作用。原本御用農場也有生產牛奶，但因地震導致處理牛奶設施受損，目前已無法正常使用。

皇室的自肅：天皇與國民同在

日本強震導致福島核電站事故連連，更令日本東部供電一時變得緊張，東京電力公司推出了輪流停電的省電計畫。天皇夫婦也表示為災區盡力，要求3月15日開始，皇居及御所內在一定時間內「自主停電」。「與國民一同分擔困境」。天皇吩咐皇宮內的照明及暖氣全部減至最低，有時會使用蠟燭或手電筒度過，也曾經在摸黑中進餐。

由於三月的東京還沒正式回暖，使用暖氣還十分普遍，宮內廳對此表示擔憂時，天皇就說：「冷的話，多穿點衣服就可以了。」

天皇夫婦居住的區域屬於東京都千代田區被畫分為計畫停電的第一組，一次近三個小時左右，其實電力公司的「計畫停電」也依據當天氣溫估算用電量後，再決定是否照計畫執行停電，直至目前為止，執行停電的次數並不多，但即便如此，天皇夫婦還是按照停電計畫，每天主動配合停電。

而掌管皇太子一家的東宮職員也表示，皇太子一家也與天皇一樣根據計畫在東宮自行配合停電計畫。

同時，皇室成員因體恤災民，當皇太子夫婦接到英國威廉王子婚宴邀請時，夫婦二人表示，因考慮到地震災民的傷痛決定不出席婚禮。

另外，每年四月天皇會在赤阪御苑舉辦各種春園遊會，今年也決定終止園遊會。而為了省電，除了信用狀的上呈儀式及任命儀式外，皇宮宮殿也都將暫停使用。

民眾自肅 活力盡失

大地震中，日本人的淡定從容、秩序井然得到了外界好評如潮的公認，但傷痛及過分的節制，令到全國上下都籠罩在一種無形的自肅當中。

「自肅」中文理解為，「節制自己的言行」。結果演變成從高官到商業場上的各行各業，高官甚至全國民眾都處在自肅當中，原本春暖花開喜迎春的日子，也因震災後的自肅變得百貨商場空蕩蕩，民眾賞花活動叫停，電車車廂廣告全撤等現象，全日本都處在這種自我節制中。

3、4月原來是日本「送舊迎新」慶典最多的月份，但今年送走畢業生的畢業典禮及迎接新社員入公司的歡迎儀式也相繼取消，同時，各地櫻花季也已陸續展開，但大家卻無心作樂，讓最受期待的賞櫻活動失色不少。東京都內公認的上野公園賞花名點，也同樣被要求自肅，東京都石原慎太郎知事也公開指出，「現在不是喝一杯歡樂暢談的時候！」

這種自肅也同樣影響到原本打算結婚的新人們，他們紛紛推遲婚期，以往頗為人氣位於東京都港區的結婚會場「八芳園」方面表示，收到客人延遲舉行結婚儀式及婚宴的個案超過60件。除了有部分直接受到影響的來賓變成災民外，多半的客人表示，盡量避開此時舉辦喜慶事宜。

有報導指出，橫濱高島屋震災後的一周業績暴跌到去年同期的一半，而且營業時間比平日縮短二小時，假日也縮短一小時。為了省電，燈少開了三分之一，電梯和手扶梯也都部分關閉。

東日本地區擁有500多間分店的某居酒屋，震災後生意額減少近三成，自肅也影響到西日本的大阪及中部的名古屋等地區，有食肆店舖表示，地震後客人們要求取消的電話不曾間斷。

「自肅」之風也開始影響到接下來的節日。原定5月20至22日在東京淺草舉行的「三社祭」，在戰後首次被取消。8月13日的「東京灣大煙火祭」也取消了。

最新一期的《周刊新潮》雜誌引述評論家唐澤俊一的發言指出，「盲目的一直自我約束，只會更讓日本失去力量。現在全國上下什麼事都以『要想到受災者的心情』為由而『自肅』或延期。復興重建日本最重要的就是人們的活力，可是卻被這一連的『自肅』風波影響，這麼早就決定取消煙火大會也太矯枉過正了。」

自肅、自肅再自肅的話，日本不會滅亡嗎？有網友回應說，七七四十九天「服喪」期過後，大家應該上街奢侈一下，這才是振興日本的捷徑。

影響振興的除了眼下這股自肅民風外，因國土狹窄而大量填海造陸的新生地，也因地震導致的土壤液化產生道路與建物嚴重的損害，並震出這些新生地的機場、港口等重要交通建設的重大潛在危機。

填海造地土壤液化 重創東京灣

東京迪斯尼樂園恐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是外國遊客來日本旅遊的首選。受311大地震的影響，迪斯尼樂園閉園休業到現在，原因不是地震導致了房屋設備的損害，而是由於土壤液化導致了地盤沉降，再加上缺電，更是雪上加霜。

土壤液化是地震工程的一個術語，指在外力的作用下，原本是固態的土壤變成液態，或變成粘稠的流質。地震是土壤液化的主要來源，震盪致使土壤孔隙間水的壓力增加，如果地表剛好是一層乾薄的地面，水壓有可能帶著沙土噴出地面，這就是所謂的「噴沙」。

浦安市救災本部揭示的震後土壤液化導致了噴沙，街道上都是泥漿。

千葉縣立南高中的地盤沉降惡化土壤液化嚴重，不得不搬遷到別處。

東京迪斯尼樂園其實並不在東京，而是在毗鄰東京的千葉縣浦安市，在東京灣內。浦安的土地四分之三是由填海造地而來，這次在東日本大地震中深受土壤液化所害，讓我們看到了破壞自然所受到的懲罰。

來到浦安，到處能夠看到土壤液化導致噴沙所遺留的痕跡。在馬路的邊緣還能看到乾燥了的細沙，柏油馬路也多有凸凹不平之處，據說是由於土壤液化導致應力不均和路面下層空洞所致。

浦安毗鄰東京，交通便利，又由於是填海造的，規劃整齊，建築漂亮，受到很多上班族的親睞，房價也非常高。但這些漂亮的建築背後卻有著太多的無奈，地震後好長時間沒有瓦斯和水，土壤液化導致地盤大幅沉降，地面龜裂。噴沙後噴出的細沙乾燥後，隨風飄揚，弄得到處是灰塵，讓原本非常亮麗清潔的海濱城市黯然失色。

據浦安市長辦公室副長官金子先生說，到4月1日為止，浦安仍有近7,000家庭無法正常排放污水、無法做飯、無法洗衣服、無法洗澡，生活受到了很大的限制。金子先生自己的住房，到現在也無法正常使用廁所，非常不方便。

浦安市救災本部揭示的照片顯示，噴沙堵塞了排水陰溝，下雨後造成了內澇。

他說，噴沙噴出的細沙，堵塞了排雨水的陰溝，一旦下雨將無處排泄，低窪地區將會內澇嚴重。目前，還沒有下過什麼大雨，但已經發生了內澇的現象，他很擔心以後的情形。他表示，由於這次土壤液化面積近1,455萬平方米，下水道破損面積820萬平方米。修復工程非常巨大，要完全修復需要數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金子先生還表示，浦安首次發生土壤液化現象，還沒有很好的對策。當時填海造陸的時候，可能沒有考慮到土壤液化等問題，即使現在，也沒有什麼特別有效的辦法。他說，這次大面積土壤液化導致了地盤的整體下沉，有的地方甚至沉降了數十厘米。導致了有的房屋發生的傾斜，有的樓房露出了地基，下水管道被切斷等等。

浦安市救災本部揭示的土壤液化導致的地盤沉降後，建築物的地基都顯露出來了。

浦安市現在還能看到很多的人孔（港澳稱沙井，中國東北稱馬葫蘆）被擠出地面。

在噴沙時由於地下壓力大，有的人孔（港澳稱沙井，中國東北稱馬葫蘆）被擠出地面，甚至有的衝出2米多高。從各種圖片和筆者的所見，地盤沉降導致了樓房地基外露，成了非常棘手的問題。如何處理現在還沒有統一的方案，花費也會極其高昂。

在和東京迪斯尼樂園直接相通的JR舞濱車站，地面如波紋一般，從粗圍大立柱的下端露出的水泥部分來看，地盤下沉了10厘米以上。本來是漂亮的地磚，也都變成了碎石。

舞濱車站，地面如波紋一般，從粗大立柱的下端露出的水泥部分來看，地盤下沉了10厘米以上。

國土狹小與海爭地
機場港灣面臨危機

日本國土面積狹小，海灣地區由於被陸地環抱，可以免受海嘯的威脅，於是出現了大量的填海造地。東京灣內的填海造地越來越多，同時也解決了疏浚港口航線時所挖出大量泥沙的處理難題。還有大阪灣內也有大片的填海造地，像大阪關西機場和神戶機場都是填海造的。

但人類的科技還是有限的，投入的資金也是有限的，在填海造地時，無法完全預測填海對地質、海流以及自然所造成的影響及變化，也不能面對地震等所造成的巨大影響，而這些都是目前世界級的難題。

目前，除了地震造成的浦安市的大面積土壤液化現象之外，大阪關西國際機場的沉降問題也已經關乎其存亡。關西國際機場的地面很多已經低於海平面，大廳地面到處可見裂紋，其二期工程只能半途喊停。

面對這樣的狀況，金子先生也表示，沒有想到地震的影響會這樣嚴重。如果東京灣內發生地震、產生海嘯的話，浦安的填海造地部分將完全淹沒，連逃生的地方都沒有，這將是非常可怕的後果，但要預防的話，將是龐大的工程，目前還沒有那麼大的財力和技術能夠克服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