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水沒電赤貧村
從2002年開始行走中國大陸,在中國七年的扶貧服務,唐米豌有太多講不完的故事,所體驗到的生活是在大馬不可能發生的,赤貧村的貧困程度也令人無法想像。
文 ◎ 楊曉慧 圖 ◎ 唐米豌提供
2011年6月18日,唐米豌在馬來西亞雪蘭莪州八打靈培才華小演講後,接受了《新紀元》的採訪。對於一直在繁華都市過著富足生活的她來說,大陸扶貧生活中每天發生的日常小事,都成了她能否留下來的一個個考驗。
見識農村「天然廁所」
襄陵鎮位於山西襄汾縣城西北25公里處,這裡水土相對肥沃,素有「金襄陵」之美稱,村民的生活還不算最差。不過,那裡也有沒有自來水、沒有電線的「赤貧村」,在那裡上廁所都成了難題。
「那裡的村民,不管是破土房還是新宅子,都沒有衛生廁所,家家戶戶都是在自家的後院裡地上挖了一個坑,在小坑的左右兩邊擱上一塊磚頭,那就是天然廁所了。所以不管男女老幼入廁,只要有人進入後院,都可以一目了然。
結果我去了小賣店,買了兩把傘。還不便宜的,因為他們很少打傘。前方一把,後方一把。就這樣遮著在那邊小解,結果不到半小時,整個村子的人都在那邊傳,來了一個馬來西亞的女人,大小便都要打傘的。
在農村,天天都可以看到這樣的事,這家的阿嬸蹲在那邊大解,隔壁家的大叔他一邊吃著飯,一邊端著碗飯跟大嬸溝通。這個現象是很普遍的,只有我不能接受,他們認為我精神有問題。」
玉米人與吃豬食
「2006年我跑了一趟四川省涼山州越西縣大屯鄉高橋村上頭大營盤一所麻風病村,在那裡,我發現家家戶戶主要的糧食又是玉米,哎喲我的媽呀,我在江西省的山旮旯村子吃了足足大半年的玉米,都吃怕了。
在山西,我早、午、晚三餐,每次吃一條水煮的玉米,一吃五個月,吃到都覺得自己像玉米,臉黃黃乾乾的,一粒一粒這樣。但是他們祖祖輩輩都是吃這個的,他們沒有一句怨言的。甚至,我看很多學生,家裡窮到一天只能吃一條玉米。我比他們幸運,可吃三條,他們一天只能吃一條。
在四川麻風村,後來我就跟村長說,我能不能夠把我應該每天吃的那三天玉米,去換那個豬吃的番薯,當然番薯是有爛的,我把頭尾爛的切掉,換取這個番薯吃。結果不到半個小時,整條村又來傳了,『哎呀,那個馬來西亞來的那個女人哪,精神有毛病的,而且非常嚴重。人吃的玉米她不吃,她要吃豬吃的番薯。』
我最記得那些農民很感恩我下鄉服務,他們把應該換鹽巴的雞蛋都拿來給我吃,一個個都跟我講:『唐老師,你吃了我的雞蛋,你把那蛋殼退回給我。』我那時很天真,以為他們要種花花草草,原來不是,他們把那雞蛋殼弄碎,拿些燒開水放下去,那是他們的糖水,他們窮到那樣。」
翻用衛生棉 沒有穿底褲
在江西省、貴州和廣西的窮鄉僻壤,唐米豌還遇到這樣的尷尬事。
「我去到村子沒幾天,月經就來,就要換衛生巾(衛生棉),換了的衛生巾就丟到屋子旁邊的垃圾桶,結果那個垃圾桶天天一大清早就有小孩來清理垃圾,就是他們的母親跟他們說,去看看唐老師到底有什麼寶貝可以撿回去?起初那幾天他們就撿到紙底褲,拿回家洗後涼在屋子旁邊,他們的母親拿來穿。後來撿到的衛生巾幾家人來搶。
我起初不清楚衛生巾搶來幹嘛?後來我往村中一跑,看到幾家人吊著漂白了的衛生巾。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村中的婦女,很多從十幾歲開始來月經到三十幾歲收經,因為她們長期營養不良,加上那個衛生環境很差,婦女30到33歲就停經了。所以他們比城市的婦女顯得特別蒼老。
那麼,他們知道唐老師的年紀50歲了,還有月經來的?哦!老妖咯!村中的老妖。因為他們家家戶戶的婦女用的是漂白了又漂白,漂白了N次的衛生巾,長期這樣穿下來,肯定都是下體潰爛。
村裡大部分中壯年都出去掙錢了,留下的就是些小孩老人。我發現這些青少年都沒有穿底褲(內褲),後來我問他們,他們說:『哎喲!老師真笨,我們都窮到沒有飯吃,天天只吃一條玉米,哪裡還有底褲穿?』後來我跟香港和澳門的義工團、福利組織,向他們申請衛生巾和底褲,他們聽到很不可思議,是我第一個開口講這些需求的。後來我每次入境,就是背著衛生巾和底褲。
日子久了我又有一個發現,就是那些農村的人,很多戶人家是沒有洗衣的,身上的衣服穿一個季節,一穿三、四個月不洗,你看他們連洗澡也沒有得洗,他們在夏天可能洗一次、半次。那整個嚴冬就是在年三十晚洗澡。沒有洗澡,很臭的。但是他們整村人都是這樣,不知覺。
而且他們常常夏天穿冬衣,冬天穿夏衣。因為那個港澳同胞捐出來的衣服,都是換季時捐的,夏天來了,他們才把冬衣捐出來,赤貧縣的那些鄉政府給家家去挑去派的時候,他們就把身上的衣服換下,把人家捐的衣服拿來穿。
我問:『你們不可以把衣服留下來,等明年夏天才穿嗎?』他們說:『我們有得選擇嗎?』因為他們屋子裡根本沒有其他衣服了。」
蝨子和牙膏
隻身異地的生活經歷,問她最怕什麼?唐米豌說:「挨餓我當然怕,七年的日子我基本沒吃過飽飯。但最怕的是蝨子,因為他們全村的男女老幼,滿頭滿領滿衣都是蝨子。我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但是我都怕到發抖。結果我的英文班成立的時候,我就放出風聲,誰要來上課的,雖然不用付錢,但有條件:要讓我洗頭抓蝨子。為了要學好英文,七、八十個孩子排隊讓我洗頭。我自己掏棺材本(退休金)買汽油、毛巾、肥皂,我用汽油醃他們的頭髮,用毛巾包著,第二天才回來幫他們清洗。
為了教育孩子們講衛生,我給村裡每個人派了一支牙膏,那是在江西,我派完牙膏都快累死了,大半天兩百多戶人家。我回到宿舍,我人都還沒來得及坐下喘口氣,小孩子已經來敲門了:『唐老師,唐老師,不得了!』每一個都嘔吐,吐白泡。原來他們把我的牙膏當作果凍糖拿來吃了!他們那裡刷牙是用豬毛和鹽巴,為了節省鹽巴,沒有天天刷牙的,從來沒有人見過牙膏。」
回顧行走中國的生命經歷,唐米豌說:「七年裡,讓我真的明白到生命的珍貴,我才知道以前我多麼奢侈,多麼的浪費。
很多東西都跟人家爭得頭破血流,為了一些事情不擇手段,但是今天我才發現原來生活可以這麼簡單的,就是行路行善,穿得漂不漂亮不是問題,吃不吃的飽不是問題,最重要是一個人堂堂正正的做人,然後開開心心得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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