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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手札|臺灣船(下)檣櫓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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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館內的鄭成功受降塑圖。

於火交飛,硝煙蔽霧的鏖戰中,江海頓成一片殷紅,隨著雙方的射,激掀起無數濤浪……

文、攝影 ◎ 禹海

仿古船「臺灣成功號」靜靜停泊在蔚藍天空下的臺南安平港,在南都的流光瀲灩中,引人漫幻起無限騁思的情懷,大航海時期臺灣時代人物鄭成功之前塵事蹟歷歷在目。


鄭成功福建同安故鄉致贈的鄭成功騎馬英姿塑像。

清初學人郁永河於其著作《裨海紀遊》中的〈臺灣竹枝詞〉對此曾如斯述詠:「鐵板沙連到七鯤,鯤鯓激浪海天昏;任教巨舶難侵犯,天險生成鹿耳門。」

鄭軍長驅抵此,舳艫十里,帆檣千立,為免遭環傷殆,乃擇取北道自鹿耳門進入,此舉另有一優處是可阻斷熱蘭遮城(Zeelandia,今安平區)和普羅民遮城(Provintoin,今赤崁區)的互連。

潮汛佑鄭軍

是時,鄭成功換小船至北汕尾嶼,肅整衣冠,以船奉之媽祖設香案,秉祀天地,禱佑船艦得以行航。彼際適值汛期,未久潮水果而上漲數潯,鄭軍乃趁機得渡天險,與荷師能有對決。現今鹿耳門天后宮有一石聯或可追緬當年景境:「天大神恩浩蕩臺江佑鄭恢明登鹿耳,后隆聖德安寧寶島驅荷復漢渡鯤鯓。」

本恃天險屏障無礙,幾分掉戒輕心的荷方,無意想鄭軍會擇北面水道進入,且而可以如此迅入,錯愕餘中,卻然亦非省油之燈,即而出陣相迎。

雲霾漸開際

荷軍主力艦及旗艦均配有較鄭軍強力之大砲,頃而擊沉了船身較小的數艘鄭軍戎克船,說時遲那時快,鄭軍倏迅再換隊形撲勇向前,於火交飛,硝煙蔽霧的鏖戰中,江海頓成一片殷紅,隨著雙方的射,激掀起無數濤浪。

如斯酣戰之際,荷軍主艦赫士亞號(Hector)自身忽而起火燃燒,艦旗亦隨之撂倒,戰局至此由是有了迭變。

待得煙硝逐散,雲霾漸開之時,大勢亦然可云底定。

未久,於永曆15年4月6日(西元1661年5月4日)鄭軍收降了短兵乏糧的普羅民遮城,即然做長久計,以此置設府縣,頒布開墾章程並且分兵屯田,續之再移師鯤鯓,圍困荷方主要行政區所在的熱蘭遮城。

困圍熱蘭遮

於此期間,鄭軍採取的主要對策是阻斷熱蘭遮城的往來外援,使之成為一孤立之城。

另於此間,東印度公司從巴達維亞(今印尼首都雅加達)曾派有船艦馳援,然卻緩不濟急,加之途遇強風及乃其後的戰事失利而無能奏功。

被圍困八、九個月的熱蘭遮城,隨著時日之過,愈發感受到了生計的窘迫,當時留在城內的一位柯來福牧師(Johannes kruyf)如此描繪最後幾天記事:「在堡壘裡,必需品已極其缺乏,士兵每天因痢疾、浮腫、壞血症而死。由於饑荒和戰鬥,在這九個月之間,我們已失去了1600多人,我們被迫做有條件投降……」兵困馬疲,形勢日絀且無外援的荷軍至此已乏再戰之力。

荷蘭終撤離

永曆15年12月13日(西元1662年2月1日)荷軍開城,由行政長官揆一(Frederiek Coyett)責成使節至鄭成功麾下投降議和。


安平古堡展覽室內之鄭成功與揆一造像。

雙方議和條例裡,載明荷方須留下熱蘭遮城的物資財貨,至於私人玉帛及隨身品則可以攜離,官員、軍隊、平民均可自由離去。鄭方歸還所奪四艘小船,必要時並得借鄭船搬運荷人及其財物登荷艦,而於此期間內,鄭軍會保護荷方之人身安全。

於此十八條議和款約中,概要如約文「雙方捐棄前嫌,消除憎惡心理。」從中俱見鄭成功之柔遠寬容,不因兵勝而屈人殲屠無辜,且尊禮荷方可武裝登船,升旗奏樂而去,致使百年之後,仍讓荷人銘感五內。

1662年2月9日已由各集結於熱蘭遮城的荷人撤出城外,而由荷蘭駐臺的末代長官揆一率領軍士兵、家眷、船隊返抵巴達維亞,結束了荷蘭在臺灣的38年統治。揆一抵返後即因投降而遭審判,後被軟禁多年,至1674年其子女與友人向當局求情並獻2萬5千荷盾方而贖出。1675年揆一出版《被遺誤的臺灣》(Neglected Formosa)一書,內文言述因東印度公司高層怠忽職守,馳援太慢致使臺灣失守。

帷幄更綢繆

存留於海牙檔案館的《梅氏日記》(Daghregister Van Philip Meij)係當時居臺已有19年之荷蘭資深土地測量師菲立普.梅的備忘錄,記載了鄭成功對臺興兵以來至荷方撤臺期間之紀錄。梅氏對退臺該日情景,頗多著墨,內文猶如電影蒙太奇云:「我們全體人員……一起離開城堡(留下四、五個商務員點交庫物)搭船,往港外泊船處換乘公司的船。那時相反地,國姓爺親率幾個武裝士兵,從已經毀壞的『烏特勒支』碉堡向角城的後方騎馬下來,進入熱蘭遮城堡裡面。

就這樣,熱蘭遮城堡和整個福爾摩沙島喪失了……」(註1)

長年的海上航行與征戰,讓鄭成功更具有寬宏觀點,也更能帷幄綢繆。入臺後的鄭成功即而設置行政區域,一方面寓兵於農屯田墾殖,另方面則續發展海洋貿易,立意以臺灣做為生聚教養之地。

荒陌成沃野

其時臺灣多荒蕪未闢之地,卻然膏腴饒沃,土厚泉甘,自倡義舉兵十七載來,鄭成功從中之驗深諳兵糧之要,若爾師不宿飽則難以興邦固國,是以對如何闢土增糧甚為重視。領臺之後,除了自己躬身踏勘,縝密籌劃外,另分派部屬至各地屯墾且而立制賦稅,期以自給自足中,尚能有餘糧裕富倉廩。

初入臺時,鄭成功即諭令各官兵不得混侵土民(原住民)及百姓(漢人)之現有田地物業,及後修列田制,分有官田、私田、營盤田(註2),盱衡時勢興築水利,獎勵沿海移民入墾,並指派嫺熟農事者至土著各社教導耕種與收割技術,使之提升生產力,再之逐第綏撫改進生活。而於漁林則訂不可斧斤不時,竭澤而漁,須照管愛惜,凡此種種均與生民益利攸關,亦可言乃為敦厚積蓄臺灣的長久實力。

在與時俱進的貫注洗禮裡,無數荒蕪陌地變成了沃野良田,淘淘滄浪也化做了歷史洪流。

孤臣志未酬

時人及日後中外著作,對鄭成功有不同的著墨和論斷(註3),若以氣節與對臺灣貢獻而言,鄭成功確然忠節一生,連清帝康熙亦追維其之義烈,而於康熙38年(西元1699年)頒詔曰:「鄭成功係明室遺臣,非朕之亂臣賊子。」諭將鄭氏父子靈柩,歸葬福建泉州南安家鄉。另而驅荷復臺,經營臺灣,創例行政、賦田等制,對臺灣之發展影響,乃可云是古之未有,後人尊崇之為「開臺聖王」誠不為過。


延平郡王祠內所奉的鄭成功塑像。

「自家國飄零以來,枕戈泣血,十有七年。今日屏跡遐荒,遽捐人世,忠孝兩虧,死不瞑目,吾有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天乎,天乎,何使孤臣至於此極也!」永曆16年5月初8日(亦即清康熙元年,西元1662年6月23日)鄭成功病篤時臥榻撐身淚讀太祖後訓之嘆聲,猶宛似聆聞,300餘年後讀念猶然令人動容。

大明朝的葉脈,在鄭成功的悵吁聲裡,宛若亦搖搖欲墜了,彷彿只消一陣風來,便會被吹落去。

天地有大化

清同治13年(西元1874年)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楨來臺辦理防務,地方府官士紳共稟請為鄭成功追諡建祠,乃陳言上奏清廷懇予賜諡建祠,以順輿情。其後奉准,遂廣為募款,而於光緒元年3月鳩工,歷時半載至同年8月祠成,沈葆楨為此手撰楹聯:

開萬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遺民世界
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缺憾還諸天地是刱格完人

                                                                                   (註4)

昔時一代名將文天祥於〈正氣歌〉中嘗書:「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以彼際鄭成功所處時境所事所為,可語亦然如斯,而天不假年,齋志以歿,孤臣無力可回天,何又不引人慨嘆唏噓?!

天地有大化,漫將一身縱浪,於逆勢中力抗橫阻,任難為而為乃至衣淚沾襟,鞠躬盡瘁,此間功過得失誰能與說得?

壯志未酬,騎鯨人去(註5),彤雲隨日渺,好月照明來,莫以成敗論英雄,缺憾且還諸天地。

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缺憾且還諸天地。◇


安平古堡昔今相映令人迴思。

註1: 梅氏日後曾為鄭成功測量臺灣南方屯墾土地,並且擔任通譯,成為鄭之友人。《梅氏日記》亦是欲了解彼際鄭荷對峙形勢之重要參酌資料。
註2: 鄭成功領臺後,為能長治久安乃行寓兵於農之策,農閒時訓以武事,有警則執戈以戰,無警則負耒而耕。鎮營之兵,就所駐之自耕自給,稱之營盤田。臺灣現今之新營、左營、後營、下營、舊營、林鳳營等皆昔日屯墾鎮營之名,亦成地名特色。
註3: 《被遺誤的臺灣》一書中稱鄭成功為「海盜」。
註4: 刱,古之「創」字。
註5: 騎鯨,民間相傳鄭成功乃東海長鯨所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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