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百年說辛亥
共產黨至今堅持一黨專政、堅持社會主義制度、堅持階級鬥爭,不鬆口也不鬆手。
跟共產黨協商憲政,無非自欺欺人。迄今為止的中國當代史表明,共產黨體制不可能自身改革,只能以外部革命取代。
文 ◎ 還學文
2011年是辛亥革命和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臺灣、香港、大陸、舊金山、檀香山、美國、日本、歐洲,當年孫中山先生所到之處、今日華人所在之處,都在紀念這個中國近代史上意義重大的日子。
辛亥距今已經一個世紀了,對於今天的中文讀者,尤其是對於1949年之後在大陸共產黨政權下成長的幾代人,辛亥話題依然意趣盎然。民國人物——無論是民國38年遠走海外的,還是1949年留在大陸的——如今凋零已盡,他們已經走入歷史,沉默無語,無可聽聞的歷史;加之共產黨宣傳的禁錮,說「民國」在大陸至今仍然呈現為歷史的斷裂毫不為過。
從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不過13年,卻令中國跨越了一個歷史的門檻進入現代。
身為他們的後代,我們榮耀卻也汗顏。「六四」過去20多年了,20年世界變化了許多:20年前東歐共產黨國家集團不再;20年後非洲人崛起,呼喚自由、挑戰專制。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國家依舊,共產黨依舊獨踞廟堂之上,較之百年之前,社會更加腐敗、政治更加黑暗。
「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是否,在百年之後,我們失卻了先人的境界也少了先人的眼界?
辛亥革命——由維權引發的革命
一系列屈辱的戰敗和不平等條約喚醒了人民的主權意識,1903年川督錫良上奏清廷,請「自設川漢鐵路公司,以辟利源而保主權」,官辦川漢鐵路總公司次年即告成立。清廷積弱無以負擔巨額承建資金,川漢鐵路遂改官商合辦,再改商辦。商辦公司不借外債、不招外股,資金以「租股」為主,隨糧徵收,直接來自農民和地主;另有士商私人認購之「商股」,源自地方財政之「官股」與投資基金之「公股」。
1911年5月9日清廷諭令鐵路收歸國有,地方集資概不退款,償之國家鐵路股票,一紙上諭盡奪四川各階層人民的利益。鐵路股東及各界團體立即在成都集會反對,成立了「保路同志會」,各州縣、鄉鎮、街道、團體保路同志分會相繼成立,會眾至數十萬。
四川各族、各階層人士踴躍投入保路運動,基督教徒、僧尼道、回族同胞、羌族土司都參與其中。
川漢鐵路公司股東會議還通告全川不納糧稅,全省響應,抗捐抗稅席捲全省。
9月7日川督趙爾豐接清廷電令「切實彈壓,勿任蔓延為患」,封了鐵路公司和保路同志會、捕了股東會和保路同志會的首領。成都數萬群眾聚集總督衙門請願示威,清兵當場開槍擊斃示威者30多人,造成「成都血案」。
同盟會員把木片製成「水電報」投入錦江,傳報各地;成都附近州縣的同志軍圍攻省城,率先起義;各州縣同志軍紛紛起事,把關奪隘,攻占縣城。清廷急調湖北新軍入川鎮壓,湖北防務空虛,10月10日武昌首義成功。此後兩個月內,湖南、陝西、江西、山西、雲南、浙江、貴州、江蘇、安徽、廣西、福建、廣東、四川等15個省市,先後宣告獨立,致使辛亥革命成功推翻了滿清王朝,卻可說是一場維權引發的革命。
同盟會居功至著
從5月份成立同志會保路到9月份「同志軍」起義反清,其間只有四個月時間:「保路」運動一呼百應,因為它牽涉四川全省士農工商各階層的切身利益;川人堅持「保路」不讓步,因為他們不相信腐敗清廷的「國家鐵路股票」會兌現;保路運動從省諮議局發起,川漢鐵路股東會號令全省抗糧抗捐,因為朝廷不經省諮議局擅收川漢鐵路有違「欽定」憲法。「保路」運動一經發起即席捲全省,勢不可擋。
民氣可用!同盟會不失時機地介入,借名保路、發動革命。同盟會聯絡四川民間會社9府140縣哥老會首領聚義,改保路「同志會」組保路「同志軍」,準備武裝起義。「成都血案」發生當日,同盟會又以「水電報」將「趙爾豐先捕蒲羅,後剿全川,各地速起自救」的信息投入錦江、漂流全省,聯絡各地同志軍起事。
說武昌首義一舉成功,是趁湖北新軍入川之虛,得四川保路烽煙之利;這話固然不錯,然而機遇從來只垂顧有備而來者。不必說保路,從維權到起義同盟會一直從中推動,便是革命黨反清的武裝起義,自甲午到辛亥16年間,也是年年起事,不曾間斷。滴水穿石,武昌起義的成功斷非偶然。
當今堪與當年相比的,有50年來建立和成熟的流亡藏人的民主政府,有自99年迫害以來穩健成長和壯大的法輪功——獨立的、反抗的、民間的團體。海外民運團體雖然組織分散,但理念並不相互衝突。這和晚清有十分相似的特點。
晚清的新政與共產黨的「開放」
一百年前,中國處於大變革之中。知識精英不忍見國家積弱、割地賠款、主權喪失,甲午戰敗次年,
進京會試的全國1200位舉人聯名上書要求改革,史稱「公車上書」。上書雖無結果,但對社會發生了大影響,開了民間問政的風氣,組織團體、發行報紙、宣傳維新,繼而催生了1898年的「戊戌變法」,雖僅存百日。變法夭折危機又起,「辛丑條約」對「庚子之亂」割地賠款後,兩年前扼殺「戊戌變法」的慈禧朝廷不得不變法圖存,1901年開「辛丑新政」。1906年慈禧下詔預備仿行立憲,1907年設資政院籌備處。民間紛紛組立憲公會,推促立憲。1908年清廷頒布《欽定憲法大綱》,定預備期九年。
像對於一切當政者一樣,對於清廷變法是無可逃脫的兩難:不變無以維持政權、變法一定失去政權;所以才有「欽定」憲法大綱及「欽定」法律,才有禁令請願速開國會,才有力保大權不旁落的「皇族內閣」。雖然如此,清廷變法立憲是言信行果的。根據《欽定憲法大綱》1909年各省選舉諮議局作為議會過渡機構,諮議局行參與立法、接受民間請願、質詢督撫施政之權,1910年全國第一屆資政院開會。「新政」風氣已開,變法覆水難收。保路抗爭就是由四川諮議局的正付議長蒲殿俊和羅綸發起,與「皇族內閣」出爐恰在同一個月。
此外,直到清廷密令、成都血案之前,保路同志會的組織和活動一直是合法的,未受政府禁止與鎮壓。晚清新政顯示,君主專制可能通過立憲改變。
直到今天一直有人喜談共產黨八十年代以來的改革開放。如果不是人云亦云、稍微留心觀察就會發現,共產黨所謂改革開放不過是開放了市場經濟而已,政治改革了無跡象。共產黨至今堅持一黨專政、堅持社會主義制度、堅持階級鬥爭,不鬆口也不鬆手。跟共產黨協商憲政,無非自欺欺人。迄今為止的中國當代史表明,共產黨體制不可能自身改革,只能以外部革命取代。
停滯時代的希望
百年前中國雖內憂外患,但社會還有自己的精英、有自己獨立的知識分子,以天下興亡為己任、不為權力的附庸,不辱個人的志節。
興中會、同盟會的革命者自不必說,戊戌變法的君子同是這樣的志士仁人。譚嗣同為變法飲血,「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召後起」;梁啟超先置身光緒變法,繼而從民間推動立憲。或參與變法、或主張立憲、或奔走革命,志同路相通,許多立憲派人士轉向革命黨人共圖大業。辛亥年代另一知識分子群體是留學生。
1903年晚清新政頒布《獎勵遊學畢業生章程》,特別優遇留學有成者:大學專科畢業視同進士,本科畢業視同翰林。儘管如此,西方科學知識的訓練、西方自由民主思想的薰陶卻把知識分子推向皇權的對面,留學生成為維新變法、辛亥革命的中堅。四川保路同志軍的敢死隊都是學生軍,敢死隊的領隊都是留日學生。如果說梁啟超為思想精英,發動保路蒲殿俊和羅綸為政治領袖,那麼留學生就是革命先鋒了。
今天的情況大不相同。八十年代開始,共產黨也派出不少留學生,這些人學成後基本上進入並迅速整合於權力體制,以求個人利益與發展的最大值;遑論個人獨立,更何談與體制對立。固然是共產黨極權否決了一切自由發展的可能,也是中國人的「脊樑」、中國知識分子「士」的精神,被共產黨一個甲子的酷治差不多銷蝕殆盡。
在這個知識分子被收買、精英消亡的停滯時代,社會變化的希望在民間,在民間真正獨立的個人——工人、農人、小商販、教師、記者、律師、自由職業者、公務員、基督徒、佛教徒、法輪功學員……和這些獨立個人的集結,如同今天的埃及人、利比亞人、敘利亞人所顯示的,同樣將達成百年前我們的先人之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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