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石聲威猶在 劍指第二中央

退休多年且一向行事低調的喬石突然在18大前高調出書，或是中共政局大變的前兆。喬石曾被認為是中共最高領導人的人選，至今依然在中國民間擁有聲譽。圖為1996年出訪加拿大受到僑胞歡迎。（AFP）

退休多年且一向行事低調的中共元老喬石突然在18大前出書《喬石談民主與法制》，大談任內是如何發展民主、崇尚法制，兩大官媒並大幅報導。外界認為是暗示18大後政法委的位置或職能可能發生大變動，整個政局將有不同的發展。

文 ◎ 張傑連

近期，原政法委書記喬石高調發布自己的新書《喬石談民主與法制》，隨後政法委機關報《法制日報》和中共官媒《人民日報》接連使用大篇幅予以刊發，大談政法委在喬石任內是如何發展民主、崇尚法制，被外界認為是北京胡溫試圖藉此敲打周永康，震懾地方政法委。

6月25日，中共政法委機關報《法制日報》刊發司法部原副部長畬孟孝的長篇文章，由《喬石談民主與法制》一書而回憶喬石在主管政法委時在中國民主法制建設上的努力和成就。在中共召開18大前，該書高調出版格外吸引輿論關注。畬孟孝稱喬石是民主法制建設和反腐倡廉的踐行者，並明確了政法委的職責，不能代替和包辦政法各部門的職責和任務，而是應當求實務虛論大事。顯然喬石對政法委的界定與當前江系中央政法委書記周永康刻意把政法委打造成「第二權力中央」的做法相差甚遠。

據悉，該書的內容是將喬石在職期間有關民主與法制的一些報告與文章收集整理後編纂而成，書中彙集的報告與文章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成文。選在當前敏感時期出書，背後自有其深意。

民間一直有「水（江）落石出」一說，指的就是喬石與江澤民之間的冤家關係。喬石在黨內身居高位多年，曾在中共權力最高層的多個部門任要職，時至今日，除了萬里，在中共黨內論資歷、論威望，或許已經無人可以望其項背。此次，退休多年且一向行事低調的喬石突然在18大前高調出書，有評論認為是中共政局大變的前兆，所謂「江水未回落，橋石已露出」。

披露撤銷與恢復政法委細節

《喬石談民主與法制》一書中首次披露了撤銷與恢復中央政法委的部分細節。1988年，中國進行機構改革，實行黨政分開；同年5月19日，決定撤銷中央政法委，成立中央政法領導小組。時任中央政法委書記，就是喬石。

喬石在談到政法委的時候觀點很明確，政法委就是黨委的一個附屬機構，尤其強調了黨委對政法委的領導地位。同時喬石還談到政法委要管得虛一點兒，不要過於具體地干預部門的業務。

據喬石書中內容，當時政法系統不少人認為撤銷中央政法委意味著黨對政法工作的放棄或削弱，對此喬石在1989年1月19日的中國政法工作座談會上說：「政治體制改革，實行黨政分開，絕不是要放棄或者削弱黨對政法工作的領導，而是相反，是要進一步加強和改善黨對政法工作的領導。就是要在加強的前提下改善，在改善的過程中加強。」

1990年初，中共又決定恢復設立中央政法委。中共最初確定的政法委的主旨在立法，也為了加強法律制度建設，而不是干預個案，不是直接處理政法工作的實務部門。

喬石痛批政法委周永康

本刊今年早些時候引述北京消息人士透露的消息報導過，喬石對過去十年中共政法委的很多做法非常不以為然，而對王立軍和薄熙來在重慶處理李莊案手法尤為憤怒，他曾去電某位中共最高層，直斥王立軍「太不像話，不是個好人」。李莊所在的北京康達律師事務所，原為鄧樸方康達公司的法律部，目前主管是原中共政法系統元老彭真之子傅洋。李莊案傅洋找到喬石，遂有喬石致電北京高層的事。

喬石也認為，現任政法委主要是維穩，但其實本身已經成為製造不穩定的一個因素。除了公檢法司之外，現在又有維穩辦、綜治辦，人員越來越多，經費越花越多，但這種單純高壓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周永康政法委耗費巨大資源維持「穩定」，然而政法委系統恰是中國社會動盪的根源。（Getty Images）

北京消息人士說，喬石後寫信給胡錦濤和習近平，就改革政法委提出三個建議。第一個建議，是以後不要由公安部門第一把手當政法委書記。他認為，公安局或公安廳第一把手執掌政法委，容易導致各類冤案，糾正起來也非常困難。第二個建議，是政法委不要干涉法院審案。第三個建議，則是把法院和司法從政法委管轄權下抽出去，使政法委只管公安檢察。

這位消息人士說，胡錦濤和習近平對此都並未表態。他分析說，喬石的建議如果實施，除非黨內再有另外一個部門主管法院和司法局，否則中共高層將面臨一個被提出多年的難題：法大還是黨大？如何在司法系統內堅持黨的領導？喬石在其公開講話和文章中多次強調，「任何組織和個人不能超越法律」，其中「任何組織」，主要指中國共產黨。這個原則，最近十多年被破壞殆盡。

不過，王立軍、薄熙來事件發生之後，有關政法委的改革建議很可能成為高層人士整治周永康治下政法委的一個借鑒。由於周永康權力過大，北京考慮下屆政法委書記不由政治局常委兼任，回到80年代的格局。

美國之音的報導說，以喬石為代表的中共元老的思維方式是：首先，要強調集體領導，任職要有期限，權力要能和平移交。其目的就是防止再度出現毛澤東這樣的「壞皇帝」。

其次，要建立法制（法治），防止有人濫權專權。比如，毛澤東、四人幫、紅衛兵無法無天，沒任何人能管了他們，這才造成十年浩劫。

還有，就是要弱化階級鬥爭觀念。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包括某些元老，也都認同要民主和法制（法治）的理念，比如，最近的廣東烏坎事件的處理和解決。

80年代和90年代，中共改革成果之一是逐步完善法制體系，包括律師制度的建立等等。過去幾年，不少律師因為案件辯護和當地政法委意見不同而遭到打擊，甚至律師執照也無法延期，明顯破壞了中共當年司法體系改革的初意。喬石批評這是一種倒退，他認為還是要以法律治國，不能假借政法委之手回到人治制度。

知情人士透露，喬石雖然退休不理政事，但一直對國家大事頗為關心，尤其對長期執掌的政法系統情況仍很了解。他對最近幾年以來周永康執掌的政法委非常不以為然。中國有關部門的內部統計，目前中國大陸每年近30萬群體性事件，有一半和政法委管控的執法機關有關，中國約有800萬「長期上訪民眾」，其中82％是因為公檢法處理案件不公而上訪。

另外一方面，地方政府在拆遷和國企改革過程中，對付不滿民眾常常動用政法系統，包括公安、武警和法院，喬石對此非常不滿。他對身邊人士說，這是在走回頭路，鄧小平倡導的改革主要精神是黨政分家，現在不但黨政不分，而且是以黨代政甚至以黨代法，公安、檢察院和法院成了地方官員看家護院。他說：「鄧小平那麼大權威，當年要嚴打刑事犯罪還受到彭真的抵制，現在居然沒有人敢堅持原則了。」

彭真文革中遭長期關押，痛定思痛，復出後認定要建立社會主義法制，而不能再搞以黨代法和行政代法。

喬石聲威猶在

喬石現年87歲，先後擔任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中央辦公廳主任、中央組織部部長、中央政法委員會書記、國務院副總理、中央紀委書記、中央黨校校長、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13、14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喬石在1983年開始在彭真領導下主管中共政法工作，在政法派系中人脈廣泛，影響不小。

喬石1993年3月起兼任中國人大委員長，主持修改憲法，確立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法律地位，在黨內和民間形象良好。

卸任黨和國家領導人職務後，喬石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此番出書，引起海內外廣泛關注。另據喬石夫人、中國國際交流協會原副會長郁文和出版方披露，喬石決定將該書稿費捐出，以促進民主與法制建設事業。

曾任中國人大副委員長的田紀雲2011年底曾在《南方周末》撰文紀念喬石，讚他堅持改革開放，工作嚴謹，以誠待人。而在大陸坊間也流傳喬石曾被認為是中共最高領導人的人選，後雖然一直未能「登頂」，「但是依然在中國民間擁有聲譽」。

或暗示18大後政法委在體制內大變

今年年初2月份起，王立軍、薄熙來重慶事件後，中共高層分裂，各派爭權奪利白熱化，隨後美國媒體曝出周永康和薄熙來祕謀政變，接著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進入美領館、六四硬漢李旺陽被自殺等事件接連不斷，其中無不涉及中共政法委的身影。

今年2月，王立軍、薄熙來重慶事件後，中共高層分裂，各派爭鬥白熱化，接著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進入美領館、六四硬漢李旺陽被自殺等事件接連不斷，無不涉及中共政法委。（Getty Images）

此前，有關政法委職能被弱化，政法委書記或從常委中消失的傳言也不斷。5月底，陳光誠被囚地山東省政法委書記58歲的柏繼民，在換屆選舉中被免除常委職務，並被安排到該省立法機關中擔任一個較低的職位，官方對此沒有給出解釋。

鑒於近幾年在種種案件中政法委頻頻干預司法，備受外界詬病，因此外界此次藉喬石出書之際將政法委職能再次拎出重提，或暗示18大後政法委在體制內的位置或職能可能發生大的變動。

在中國，所謂政法委，主管公、檢、法、司工作。此前，《英國金融時報》報導，中共主管政法委工作的政治局常委周永康，已經把權力移交給公安部長孟建柱。

18大前夕，中共加緊對各地省級司法系統的清肅，進而有步驟有計畫地削弱了周永康憑藉政法委系統對各地司法系統的掌控。在各地常委換屆中，政法委書記、軍方均不入常而由黨委副書記或副市長兼任，大大削弱政法委的影響。

加拿大《環球郵報》曾報導，周永康的政法委「第二權力中央」被瓦解，改革派已經占上風，改革勢在必行。並引述人民大學教授的話說，目前高層爭論的焦點不是是否改革，而是在黨與國衝突時，以誰為重。

報導引述香港的獨立人權研究人士Joshua Rosenzweig的話說，周永康在過去10年中所做的事情是將中國妖魔化成一個「危險、不穩定的地方，必須加以控制，而資源需要投入其中來維持『穩定 』。」他進一步表示周的部門「變得如此強大，以至於變成了可以對抗胡溫權力中心的第二個權力中心。」

今年3月在北京兩會上官方宣布，2012年中國國內安保經費將達到7000多億人民幣，繼2011年後再次超過軍方開支，對內處置百姓的抗暴超過了對外處置外國的入侵。

周永康的政法委「第二權力中央」

江澤民在六四之後強化了中共政法委的作用，但政法委只是管理公檢法司的，為了更有效的打壓法輪功，江澤民在政法委的基礎上建立了610辦公室，在統管公、檢、法、司的同時，還有權干涉特務、外交、財政、軍隊、武警、醫療、通信等各個領域，「610」就成了能夠調集全國幾乎所有資源的特權機構，使之成為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之外的「第二權力中央」。

在當時這個「第二個權力中央」由國務院第一副總理、也是江澤民密友李嵐清負責，由羅幹具體指揮和督辦，而這權力中央直接受江澤民的控制，中共17大之後「第二權力中央」的掌門人是現任中共政法委書記周永康，18大前夕中南海激烈的權力搏擊的焦點是：江澤民、周永康要將「第二權力中央」的繼承人薄熙來推進中共最高權力層，並策畫2014年通過政變，讓薄熙來替代習近平。

中央突擊集訓政法委3300幹部

「薄熙來事件」之後，自今年3月下旬至6月中旬，中共中央政法委組織六期培訓班，對大陸省、市、縣三級3300多名黨委政法委書記進行了集中培訓。6月7日至12日為最後一期培訓班。由於此次被官方稱「規模空前」的政法委培訓班，輿論普遍猜測此次中央對3300名政法委書記培訓意在加強控制力，明確中央領導，給政法委換腦筋。

由於當時「 薄熙來事件」剛剛發生，北京不斷強調與中央保持一致的問題，而周永康在如何處理薄的問題上堅決挺薄，與胡溫中央對抗，因此被要求在講話中要強調「與中央保持一致」。3月26日周永康出席此次大陸政法委書記首期培訓班上開班儀式，不得不示弱，稱政法委要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培訓主旨強調學習胡錦濤的科學發展觀。

6月26日，中共官方報導，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政法委副書記王樂泉在京聽取廣東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朱明國一行工作匯報。王樂泉指出，廣東政法機關特別是在處理先發問題、多發問題等方面銳意進取，積極探索，如近幾年在成功應對金融危機、妥善處置烏坎事件、有效化解勞動糾紛等方面都積累了很好的經驗。從總體上看，廣東近年來的政法工作很出色。

薄熙來垮臺、周永康失勢以後，中共高層似乎加快了政改步伐。尤其近期以來，廣東省大員汪洋以連續不斷的破格言行推行政改，與溫家寶應和，尺度之大，頻率之高，為多年罕見。據北京高層知情人士稱，無論溫家寶為推動政改的努力，還是汪洋備受稱道的「烏坎模式」，背後其實都是胡錦濤在暗中布局。

外界分析認為，此次廣東進京匯報，本應是周永康的角色卻被副手王樂泉替代，與此同時，王高調評價與周永康「封、堵、殺」模式很不相同的廣東汪洋模式，顯示中共較開明派系逐漸占得上風。喬石此時出書並高調談「民主與法制」，似乎正是為政法委「撥亂反正」，也是給胡一個元老級的支撐。

6月26日廣東進京匯報，本應是周永康的角色卻被副手王樂泉替代，王並高調評價與周永康「封、堵、殺」模式很不相同的汪洋模式。圖為王樂泉（右）與周永康在2008年兩會上。（Getty Images）

喬石出書背後有其深意

在1989年「六四」事件後，喬石曾經是元老取代趙紫陽的備選人之一，後來也曾有「江（澤民）落（喬）石出」的傳聞。使得妒忌心極強的江澤民對喬石十分嫉恨。

喬石曾經是元老取代趙紫陽的備選人之一，後來也曾有「江（澤民）落（喬）石出」的傳聞。使得妒忌心極強的江澤民對喬石十分嫉恨而迫其退休。（AFP）

中共高層很多人其實對法輪功都非常了解，已退的喬石就是其中一個。1998年，喬石曾親自主持過對法輪功的調查，對法輪功有很深程度的了解，最後得出的調查結論是：法輪功對國家和民眾有百利而無一害。而江澤民讀到調查報告後，則說「寫的玄玄乎乎看不懂」。

當年瘋狂鎮壓法輪功除江妒忌法輪功創始人之外，另一個目的就是想藉此打壓喬石。為此，江澤民甚至誣指喬石是法輪功「4．25和平請願」的「幕後高手」。

1997年中共15大喬石被江澤民設計退出政治局。據報導，江澤民當年與薄一波做了交易。薄答應向喬石施壓，要喬石退休；江澤民則會關照薄一波之子薄熙來的仕途。後來喬石答應全退，但是提出了兩個條件，一個是讓尉健行當中紀委書記，另一個是田紀雲保持人大副委員長職務。

喬石臨退前公開透露了一個消息：胡錦濤是鄧小平選定的第四代核心。江澤民雖然以70歲為藉口逼退喬石，但喬石也提出建立一套「七十而退」的規則，要求江澤民再任一屆就把權力移交給胡錦濤。翌年，喬石更卸任全部黨、政職務。退休後的喬石長住浙江杭州，極少公開露面。

消息說，喬石當年雖然因年齡被逼退，但卻因此換來胡錦濤的「王儲」地位得到確保。後來，在胡錦濤繼位、江澤民裸退和拿下血債派繼承人薄熙來等重大問題上，都有喬石在暗中發力。《紐約時報》3月29日報導說，胡錦濤和溫家寶等人是在向元老「請益」之後才做出的拿下並調查薄熙來及其家人的決定。

早在重慶副市長王立軍夜闖領館事件之前，就傳出喬石等退休政法界元老出面要求將王立軍免職，意在打擊江澤民，劍指薄熙來。

法廣援引中國人權民運信息中心消息指，喬石等退休政法界元老致函中央政法委書記周永康，以2009年重慶哨兵被殺及搶走步槍案及系列重大命案無進展為理由，要求將王立軍免職。

中共18大臨近之際，退休後長期深居簡出的前全國人大委員長喬石攜書此番高調重出江湖，或有深意？或許歷史又到了粉碎「某某幫」的關鍵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