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岐山開始金融界打虎 神祕商人王耀輝與 豪賭副行長楊琨

原中國農業銀行副行長楊琨因貪腐被捕，案情涉及薄熙來、谷俊山案。其落馬已是一年前的事，此時被拋出，或與薄熙來案升級有關。圖為2009年3月楊琨資料照。（AFP）

原中國農行副行長楊琨貪腐下馬案，縱深分析則牽扯到好幾個大案。最直接的是神祕商人王耀輝案，其次是谷俊山案，再就是大連徐明案以及薄熙來案。有人分析，王岐山選擇楊琨案出手，其實是祭出金融業打老虎的第一棒。

文 ◎ 王淨文

「沒想到他變成這樣了！」楊琨在南開大學的老師和同學都這樣感嘆道。

2013年5月20日中共官媒新華社報導，原中國農業銀行副行長楊琨因以權謀私、收受巨額賄賂被開除黨籍和公職，收繳其違紀所得，並移送司法機關處理。據悉楊琨案涉及數十億資金，是國開行副行長王益、建行行長張恩照以來，涉案級別最高的金融系統官員。假如沒有東窗事發，這位農行54歲的實力派第三號人物，有望成為農業銀行的「三長」（董事長、行長、監事長）之一。

不過楊琨的落馬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此時被拋出，可能與薄熙來案升級有關。2012年5月30日晚，農業銀行同時在上交所和港交所發公告：「本行執行董事、副行長楊琨先生目前正協助有關部門調查。」此前一直有傳聞稱其因涉及一宗京城地產商賭博案，早在4月就遭邊境控制，5月下旬被中紀委帶走調查。

然而在楊琨的大學校友心目中，「楊琨是個講制度講原則的人。」據《南方周末》報導，大躍進時期出生在河北秦皇島的楊琨今年54歲，1982年畢業於南開大學經濟系。「楊琨能在沒有任何背景的情況下，在有60萬員工且收入遠低於股份制或外資同業的農業銀行幹了二十多年，堅持著一個臺階不落，走到農行高級管理層，可見他的能力、堅韌和員工們對他的認可。」同學王驥回憶稱。

現任深圳發展銀行黨委書記兼特別顧問的王驥，不僅與楊琨在大學同組同宿舍，而且同在1983年進入農行。王驥於1997年離開農行，擔任深圳商業銀行行長。2007年他在一篇題為〈我說楊琨〉的博文寫了這麼一個故事：「在我受審查的頭一年，同行之中的高管級人物很少有人敢與我來往。當時敢公開說我沒問題的人不超過十個，楊琨就是其中之一。他怕我想不開，還專門在北京找我談了一次。」

不過轉眼輪到楊琨鋃鐺入獄了。是否還有人來安慰他呢？這就很難說了。那個原來「很講制度講原則」的楊琨，在年薪百餘萬的情況下，卻被傳出「有不明巨額財產」，而且「證據確鑿」。

禍起賭博

談到楊琨，北京金融圈裡的一位資深人士稱，「這個人不僅賭性大，為人也很貪婪，利用放貸的權力達到個人利益。」楊琨在業內以「資深牌友」著稱，愛好賭博，尤愛打撲克牌和玩麻將，而且他通常只和「有身分」且熟識的人打牌。與楊琨熟識的「牌友」不乏高朋貴客，亦有地產商常陪其去澳門「度假」，其中包括一向與楊琨糾結密切的神祕商人王耀輝。

消息人士稱，王耀輝在澳門豪賭，欠下巨額賭債，最後與債主協商打折後，還欠下30億元的賭債。就在他通過種種運作還賭債期間，有關部門接到了王耀輝在澳門賭博的投訴，並對該案進行了調查，隨著調查範圍擴大，楊琨也因涉案被捕。

由於長期在農行人事系統工作，楊琨為人可謂八面玲瓏，四十幾歲就當上大行副行長，也算是年少得志，據說當官後楊琨的為人處世也開始傲慢起來。2010年農行上市前的一次全國分行行長會議的小組討論會上，楊琨在席間旁聽時神色倨傲，即席插話時口裡還嚼著口香糖。

據說王耀輝是楊琨的最大賭友，兩人都嗜賭成性，還有消息說，欠下30億賭債的不是王耀輝，而是楊琨。儘管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王耀輝經常刻意安排和楊琨一起去澳門豪賭兼度假，而賭資大多變相從中國農業銀行的國有貸款而來。

據說王耀輝是楊琨的最大賭友，經常刻意安排和楊琨一起去澳門豪賭兼度假，而賭資大多變相從中國農業銀行的國有貸款而來。（Getty Images）

楊琨涉及多宗重量級貪腐案

據大陸媒體報導，楊琨的案子很複雜，牽扯到好幾個大案。最直接的是賭友、北京著名地產商王耀輝案，其次是谷俊山案，再就是大連實德徐明案以及由此牽扯的薄熙來案。

楊琨與王耀輝相識於2003年，王被業界公認資本運作高手，旗下核心資產的運作平臺是1999年創辦的中輝投資（中輝國華實業集團的前身）。王耀輝通過其控股、參股的多個中輝系公司，詐取農銀貸款，導致國銀巨大損失。據說單以資產價值約10億的藍色港灣項目為例，物業經營貸款30億，同一塊地重複抵押兩次80億，共套走農行110億。

在北京之前的1990年代，王耀輝主要在大連活動。期間，擔任中國機電設備公司大連分公司銷售部副總經理的王耀輝，與1992年在大連成立實德機械工程公司（大連實德集團的前身）的徐明，那時就開始有業務往來接觸，而徐明與薄熙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被認為是薄熙來的「金主」，由薄扶持在大連發家。據中紀委調查，薄熙來貪腐數額高達一個億，其中徐明提供的貪腐資金占三分之一。

據財新網2012年6月報導，「據知情人士透露，楊琨與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副部長谷俊山私交密切。銀行業有關人士稱，總後資金充裕，一直是銀行爭搶的客戶。不過，農行方面目前尚未提供資料證實是否與總後存在大量業務往來。」

有意思的是，薄熙來案也直接牽扯到澳門賭場。2012年年末國際媒體報導說，調查薄熙來的人員在澳門這個前葡萄牙殖民地調查薄家利用賭場洗黑錢的事。中共當局從薄熙來北京的家中搜到2270萬元人民幣，而且得到徐明的供詞，「公海賭王」連卓釗也牽扯到薄谷開來案，薄家族與連氏賭廳及其地下錢莊網絡存在很多交集。

大連起家的神祕商人王耀輝

比楊琨小八歲的王耀輝，出生在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2008年起當選為黑龍江省政協常委。不過當地幾乎沒人知道王耀輝，據說這位常委「省政協裡的會議和活動幾乎不參加，沒見過他的身影，只聽說在北京活動。」

在北京朝陽區最熱門的黃金地帶，是王耀輝施展的舞臺，然而在這個舞臺上他也只是以「影子」方式出現，一些與王打過交道的商業夥伴一直以「神祕商人」來形容行事低調的王，說他「膽子大，背景深，手段狠，精明」。

儘管北京是王耀輝最近十多年的大舞臺，但這位東北人卻是在薄熙來治下的大連發家的。1990年代，王耀輝主要在大連活動，擔任中國機電設備公司大連分公司銷售部副總經理。1999年創辦中輝公司，在過去的十餘年中，通過打通政府、金融、商業和藝術等領域，構築了一個集特殊車輛改裝、高速公路、房地產、礦產、藝術品、金融等領域的龐大灰色產業帝國——中輝系列企業。

活躍於北京的神祕商人王耀輝，90年代在薄熙來治下的大連發家，構築一個集高速公路、房地產、礦產、藝術品、金融等領域的龐大灰色產業帝國。（Getty Images）

一位知情人士表示，王耀輝龐大鏈條的產業帝國搭建，一方面依託於農行副行長楊琨提供的巨額違規銀行貸款，另一方面，其在2001年開始運作的中天特車項目，不僅為其後續產業帝國的搭建貢獻了大量資金，也在政府部門中積累了深厚的人脈和資源。

中天聯合體（簡稱中天特車）是大陸知名特種車輛生產經營企業，主要從事環境監測檢測車、公務車、軍警車、醫療車、爆破器材運輸車、電視轉播車、通訊指揮車和旅居房車等多類特種車輛的製造與銷售。能在大陸從事這些與政府行業管理直接相關、需要特殊許可證的行業生產，可見王耀輝具有很強的官方後臺。由於具有類似壟斷的性質，到2008年底，中天特車主營業務收入就突破了20億元。

2012年2月王立軍出逃、薄熙來出事後，王耀輝被有關部門數次傳喚協助調查，據說王耀輝進去後「很快就全招了」，所以才有了後來楊琨的進去。就在楊琨被雙開的時候，此前被抓進去的王耀輝卻出來了，人們猜測可能是王坦白從寬了，或上面有人。

藉藝術品和信託圈錢12億

王耀輝「善於融資，玩空手道」的本事為業界廣為所知，2012年6月，大陸很多媒體相繼報導了王耀輝的「神祕生意經」，比如這個不懂藝術的實業家，從大連到北京後，他先參與投資了京津塘高速公路二線工程，隨後進軍藝術品拍賣市場。一位拍賣界知情人士總結王耀輝空手套白狼的「財技」，指他利用拍賣市場不透明的交易制度，聯合交易方虛抬藝術品價格，再以此藝術品作為抵押物，發行信託產品和基金，達到擴大融資規模和套取資金的目的，套取的資金往往被挪用於房地產以及償還賭債。

2010年9月29日，雅盈堂通過吉林信託發行了一款「雅盈堂藝術品收益權集合資金信託計畫」，募資4.5億元，年收益率8％。信託計畫顯示，質押物為北宋書法家黃庭堅的作品《砥柱銘》。在此三個月前的一次大陸春季拍賣會上，中國藝術品拍賣成交價的世界紀錄首次在王耀輝的運作下誕生，創造紀錄的正是黃庭堅的這幅經過70輪競價、以4.368億元天價成交的作品。事後有知情人士披露，這幅《砥柱銘》當年實際成交價格僅為8000萬元，而名義上的四億多元天價實為「多方精心製造的局」，目的就是藉此圈錢。

《和訊房產》報導說，在吉林信託的幫助下，「王耀輝『藝術品信託』圈12億」，《理財周報》稱，「農行楊琨案背後商人王耀輝八關聯機構顯露」，文章點出了八家與王耀輝圈錢相關的企業和人物，如2009年王耀輝「結識了時任民生銀行品牌管理部總經理的何炬星，……在何的提攜下，王開始在藝術品投資市場大展拳腳……王耀輝近幾年在藝術市場上的消費金額在20億到40億之間。」不過這些錢大多是從信託基金那兒籌集來的。民生銀行代理了吉林信託的幾款理財產品。

除了吉林信託、國元信託、民生銀行、農業銀行之外，王耀輝的中輝系列還與東北證券、東方基金等關係密切。

「藍色港灣」埋下禍端

王耀輝在北京出名，主要還是他在朝陽公園附近開發的高檔小區：藍色港灣。位於北京朝陽公園西北角的藍色海灣，如今每逢傍晚便會車水馬龍，保安們焦慮地指揮著車輛停車入位，車門打開，走下車的十有八九都是衣著光鮮的時尚男女，不過十年前這裡還算偏僻之地。

藍色港灣還有個英文名字叫SOLANA（太陽神之意），如今被廣泛稱為「藍色港灣」則出自朝陽區政府之手。2000年北京為了籌備八年後的奧運會，開始將朝陽公園這個亞洲最大內陸公園的西北角規劃為商業用地，2002年王耀輝開始接觸這一項目，並專門成立藍色港灣置業有限公司，不過此前一個月，吉林信託開始發行「北京藍色港灣置業有限公司股權投資信託計畫」，發行規模近10億。用這些錢，王耀輝拿下了這塊地，隨後王耀輝的姐姐章宏督察全權負責藍色港灣的規劃、設計、運營和管理。

據《南方周刊》記者調查，截至2010年末，藍色港灣資產總額為44.3億元，負債為29.7億元，負債率高達67.11％；其主營業務收入為2.1億元，淨利潤僅為1.1億元。這樣一個投資巨大而收益不大的企業，卻能得到銀行的支持。

2011年7月6日和12月15日，王耀輝分兩次將藍色港灣商業配套總計9.25萬平方米抵押給中國農業銀行北京東城支行，抵押金額分別為9000萬元和4.062億元，而這也只是距離時限最近的兩次抵押。在抵押的過程中，藍色港灣土地的評估價值先後被評為15億元和65億元，前後五個月，評估價格相差了50億。

負責此事的農行老闆就是楊琨，王耀輝控制的藍色港灣從農行獲得了近30億的貸款，（也有消息說是110億），王多次以旗下的藍色港灣物業資產進行抵押，從農行拿到巨額貸款，並對楊琨個人以及楊琨妻弟的公司進行利益輸送。

王耀輝在北京藍色港灣的地產開發，從農行獲得了鉅額貸款，並對楊琨個人以及楊琨妻弟的公司進行利益輸送。（Getty Images）

到了2011年年底，農行風險控制部門在審查藍色港灣近30億元貸款時，發現該筆貸款存在風險，並上報至楊琨處，建議盡快追繳該筆貸款，楊琨把此事壓住了。但這件事讓楊琨留下了把柄，促成了楊琨日後的落馬。

儘管王耀輝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地產商，但在藍色港灣項目上「嘗到抵押貸款的甜頭」後，王開始開發多個地盤，如北京天竺商務園區和北京高端住宅社區棕櫚泉西側等地。能在北京拿到這麼好的地皮，可見王的官方背景十分強硬。

楊琨從賭資上依賴王耀輝，對其他人也搞權錢交易。據說從2007年以來，楊琨未經內部討論審核，先後83次批給32家單位、企業貸款277億元，已列作壞帳處理有17億。此外，在2006年至2010年10月，楊琨用7億3000萬元打進北京市政府小金庫，原北京市委書記劉淇「笑納」簽收，名義是「支援北京市委、市政府改善公務員待遇、福利」，這背後的黑幕耐人尋味。

有人分析說，中共兩會之後，王岐山騰出手來處理一年前案發的楊琨案，看來他開始在金融業打老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