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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歷史|心學‧軍神‧求道 不一樣的王陽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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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畫 / 小玉、劉曉韻

大明王朝的一代鴻儒王陽明學識淵博且深諳武事,有「大明軍神」之美譽,他開創的「陽明心學」更是打破了朱熹學派獨霸天下的局面。然而後人往往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事功,卻忽略了陽明先生一生追尋的做聖賢理想,以及他為求此「道」而走過的心路歷程。

在「窒如穴處,無秋無冬」的鐵窗內,王陽明作了獄中詩14首。經過這番磨難的歷練,陽明先生漸漸「忘」了九華山蔡蓬頭提到的「官相」,也算斬斷了又一個牽絆心靈的負累。

文 ◎ 劉翰青

弘治18年(1505年)5月,明孝宗駕崩於乾清宮,15歲的明武宗朱厚照即位,年號正德。這個朱厚照非但沒有他老爹的厚道,而且是歷史上知名的荒淫皇帝,尤其在玩樂方面很有「創意」,他在奉天殿,弄了隻猴子騎在狗背上,然後突然點起鞭炮,一時間猴跳狗走,他則在一旁拍手跳腳。奉天殿,清朝時稱太和殿,皇帝登基、冊立皇后等重大儀式都在此進行,朱厚照竟然在此地耍猴兒,可見他不是一般戰士。除此之外,明武宗還有很多其他的特殊嗜好,他不願住紫禁城,就在皇城西北修了個「私人動物園」(豹房),除了自己住,連虎豹也一塊送進去,而且每天廣招樂妓承應,荒淫無度,總之是「很黃很暴力」。大概覺得皇帝這個工作幹得不太過癮,他又利用職務之便給自己封官玩兒,先封自己為「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來又加封自己為「鎮國公」、「太師」,最後大概發現升到頂兒還得當皇帝,才作罷。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這樣的「領袖」身邊,自然不是什麼好人能待住的地方,於是,繼王振之後,又一個禍國殃民的「著名」太監——劉瑾登臺亮相了。

知名太監算是大明朝的一大特產,也是朱元璋留給兒孫的一筆可觀的「遺產」。為什麼這麼講呢?說來話長,我們都知道,咱們祖上很看重五行學說,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在天為五氣,在地為五方,在人為五臟,還有五色、五味、五音等,總之貫穿了天上地下各個領域,是真正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現代科學也認為我們中國的五行學說是有道理的,至於科學家們如何去研究它,那屬於專家需要考慮的問題。

我想說的是,五行學說講究,在通常情況下,任何一行都不能偏廢——不能太強或太弱,否則就要出亂子──這極大的影響了中國古人的世界觀、宇宙觀,因而咱們祖宗很注重中正平和。其實,不僅僅是五行學說,《道德經》裡的「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儒家講究的「持中庸」、「求平衡」,以及我輩俗人常用的詞——諸如「過猶不及」、「樂極生悲」等,都是在強調中正平和。也因此,我泱泱中華成了「天朝大國」,使得幾千年來保持了幾十個「中國人的世紀」。

可是,日子沒有一直這麼過下去,否則,我們依然是領袖全球的超級大國。先是前文提到的那個朱熹同學「引導」大家背離了祖宗們向內求的原則,接著就是政治體制上的一次巨變——朱元璋廢相。

我們生活在現代的很多人,以為君主制社會的皇帝可以為所欲為,其實大錯特錯了。除去古人對天地的敬畏(皇帝再尊貴也得叫「天子」)不談,政治體制和社會輿論的監督對皇權也有很大的抑制作用,言官就不用說了,即使是其他的官員給皇帝提意見,如果皇帝因此把他殺了,史官會毫不客氣地記下一筆,百姓們也會送他個「無道昏君」的「光榮稱號」。所以,除非哪個皇帝不想混了(比如隋煬帝楊廣),否則,九五至尊也不能想幹啥就幹啥。

除上述原因外,還有一個對君權的制約因素——宰相。「宰」有控制、掌握之意,「相」有輔佐之意,宰相作為百官之首,就是輔佐皇帝治理國家的,很多具體的事情由宰相處理,皇帝一般不直接插手。皇帝雖然可以任免宰相,但也絕不是隨便說換就可以換的。宋朝之前的宰相上殿議事,皇帝還得給個座兒坐,並且得招待他喝茶,這叫「坐論」,您就知道這宰相有多牛了。這樣的宰相自然不是皇帝的應聲蟲,而是政治層面約束皇權的要職。

這種相互制約的政治體制和社會道德機制,從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君主獨裁,在歐洲人知道「三權分立」之前,中國傳統的權力制約機制就已經維持幾千年了,這也是「中正平和」這一理念在政治領域的具體表現。

可是朱元璋對此覺得很不爽,他覺得光當皇帝很不過癮,還得「兼職」當宰相。於是他借殺胡惟庸的機會,把宰相一職說廢就給廢了,這就如同中藥裡的君臣佐使,少了制約,人是要中毒的,沒了制衡的權力就是獨裁,這樣,朱元璋自覺日子過得滋潤了,可是,卻給後世中國的走向埋下了禍根。廢相給明帝國帶來的後果就是——當朱氏子孫盲目崇拜某太監(比如明英宗對太監王振),就會造成人禍(比如土木堡之變)。而且後來的明帝國皇帝們大多有曠工的嗜好,這就給替皇帝蓋公章(掌印太監)和整理公文(秉筆太監)的太監們提供了胡作非為的廣闊天地。

太監劉瑾

好太監並非沒有,比如永樂時期的鄭和七下西洋,廣傳正統的中國文化,立下不世之功。可那不是劉瑾的理想,他的偶像是英宗時的太監王振,您就知道這位能幹出啥事兒了。他哄著武宗朱厚照玩得很開心,想方設法去弄奇鷹異犬,還特選一些色目女子進宮,讓小皇帝享受到耳目聲色的鮮味異品,玩到各樣新東西。

另一個拍武宗馬屁的方法就是送錢。或許有人會問,全國的財富不都是皇帝的嗎?這是我們很多現代人的一個誤區,國庫裡的錢是國家的,皇帝不能隨便動用,皇帝的錢都存在自己的「帳戶」裡——明朝是內帑(音同「躺」)、宋朝叫內藏庫、清朝稱內務府,因此,皇帝如果生活沒有計畫,手頭也會很緊的。於是,劉瑾假傳聖旨,讓各地鎮守太監每人向武宗獻白銀萬兩,又強掠民田,廣建皇家莊園300多處,收取租賦,供武宗揮霍。

武宗和「八虎」(劉瑾和另外七個太監)在一塊兒玩得太過分了,連受他老爸顧命的大臣也不召見,而且不經內閣六部研究,直接下發聖旨,常常出錯。結果終於玩出事兒了,有一天打雷,正殿梟吻、太廟脊獸和天壇的大門都被雷給劈壞了,這在信仰「天人合一」的中國社會可是個不得了的事情,大臣們認為這是上天對皇帝的警告,不能再這麼胡鬧下去了。於是,由戶部尚書韓文牽頭,作文高手李夢陽執筆,眾大臣聯合給正德上了一份奏章。文章寫得相當漂亮,刺激得朱厚照「驚泣不食」。

劉瑾這頭也沒有坐著等死,八個太監連夜去哭求正德,以頭搶地說:「非上恩,奴才們都得去餵狗。」並且誣陷支持大臣們的司禮監太監王岳,說他欲限制皇帝出入,結果王岳被發落南京。前朝老臣除李東陽外,劉健、謝遷等閣臣都被正德攆回家養老去了。

富有主人翁責任感的大臣們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們上疏請留劉、謝。上次請誅八虎,是北京的言官首先發難,這次的聲勢則由南京的言官來扛大旗了,南京六科給事中幾乎都站了出來,戴銑、李光翰、徐蕃、牧相、任惠、徐暹等連名上奏,請留劉健、謝遷。南京13道御史薄彥徽、陸昆、蔣欽等15人,連名上疏請屏八黨,又「復上公疏」請留劉健、謝遷。

劉瑾對此的回報是「廷杖」——這又是朱元璋的「發明創造」。中國的傳統是「士可殺不可辱」,宋末名臣文天祥寧死不降元,元廷對他也絲毫未加折辱,而是成就了他民族英雄的義名。這個傳統到了「偉大領袖」朱元璋這裡也改了,舉凡不利於安定團結大好局面的,都拉下去「廷杖」——就是逮到帝闕下,脫掉褲子,用軍棍打屁股——這不但是肉體上的痛苦,而且是對「士」們精神上的羞辱摧殘。

劉瑾把不和諧的因素統統「廷杖除名」,以保持自己權力的穩定。可是他的權力若是穩定了,百姓們的生活就穩定不了了。後來「八虎」中的另一個太監張永倒戈,和大臣聯手除掉了劉瑾。他的權力到底沒有穩定得了,此乃後話。

牢獄之災

面對強權,我們的主人公沒有激烈的抗爭,但是也沒有保持可恥的沉默。他給正德上了一封《乞宥言官去權奸以章聖德疏》。這個題目是王的學生整理他的文集時候加的,他的原文通篇用詞委婉,要求「合理」,沒有一句「去權奸」之類的激烈言辭。他只是想解救言官們,言官們若是得以保全,權奸自然受制,這很符合陽明先生的路子。

劉瑾一看,這還了得,我把那些不肯和諧的都消滅在萌芽狀態,就是要他們「不折騰」,你小子還在這製造不穩定因素,於是,王陽明上了劉瑾的黑名單。正德二年(1507年),劉瑾把反對他的人一一列出,稱為「奸黨榜」,光榮上榜的,包括劉健、謝遷等一干議長、國務卿級的重要人物,共53人;王陽明的大名竟然「受寵若驚」的排在第八位。劉瑾傳宣群臣在金水橋前召開「批鬥大會」,把那份所謂的「奸黨榜」貼在朝堂前,以期殺雞儆猴。

王陽明本人在前一年就被劉瑾送進了詔獄——關押政治犯的牢房。其實,他只要提筆給劉瑾寫一封悔過書,立即就可以被車馬迎還,因為劉在嚴酷打擊文官的同時,也急需樹立「投誠」的標兵,當時也確有這種「聰明人」。然而,王若那麼做了,也就不是陽明先生了。在「窒如穴處,無秋無冬」的鐵窗內,王陽明作了獄中詩14首,由開始「詎為戚欣動」的〈不寐〉,到後來因〈讀易〉而「洗心見微奧」。經過這番磨難的歷練,陽明先生漸漸「忘」了九華山蔡蓬頭提到的「官相」,也算斬斷了又一個牽絆心靈的負累。

經歷幾個月的關押後,劉太監免了他兵部主事的官,又送給他40「廷杖」,還要送他到貴州龍場驛去做驛丞——一個不入品的小官。貴州在明朝時還屬於蠻荒之地,去龍場做驛丞是好聽的說法,實際等於送進一個大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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