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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喪文弊、烏煙瘴氣(下) ——與青年學人問答之六


(Pixabay.com)

文 _ 仲維光

關於青年學人談到的當代中國大陸所謂學界的一些文化現象,我在前文解釋的基礎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認識論考究告訴我們的,科學研究理論的不同規範不可通約,觀察滲透著理論,這在科學史上目前是被認為已經證實並且被廣泛地接受的一個看法。為此,不同文化是不同形而上學前提演繹展開的結果,不同文化不可通約,就更當然是順理成章的一個看法了。而這個看法如此簡單,甚至比認識到不同科學理論不可通約還應該更加容易,可就是在這點上,它竟然成為文化和歷史研究的一個盲點。

而這就是我這兩年的一個「貢獻」,點破了這個皇帝的新衣。明白了這點,你就明白了凡是用西學所謂本體客體,意識型態問題,乃至類比海德格等的談論來套中國傳統文化思想的,都是瞎扯,至多是貼標籤。

談到意識型態,這是我這兩年的另外一個貢獻:意識型態是基督教神學思想及方法的世俗化,是一個替代基督教的觀念系統,所以這個單詞,意識型態,ideology,它產生於十八世紀末期、十九世紀初期。為此,在中國文化傳統及歷史上根本不可能有意識型態問題。這個問題就像中國歷史沒有基督教那樣的宗教,那樣的政教合一一樣地明白,中國沒有由它的二元的思想基礎上,由它的神學方法衍生出來的世俗體系——觀念論,即「意識型態」。

而這就涉及到對你介紹給我的國內的一些所謂新儒學的事件,對熊十力等的評價。

關於長白山書院鞠曦和他的學生王緒琴、朱紅的爭論事件,雖然不是我的專業,卻還是我關心的文化思想問題,所以草草瀏覽了一下。基於我上述對於文化問題的看法,我認為,如果你再對比上一代人,即陳寅恪一代,以及再上溯對比古之前賢的討論,亦或對比當代西方的討論,可以提出幾點質疑及希望性的看法。

1. 所有我在第一、第二部分說的你的問題,在這些討論的導師乃至學生的文字中都存在。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所使用的概念思想的來源及基礎,以及應該如何使用它。東西哲學及思想的交叉使用是最為忌諱的事情,因為根本不是一回事。一個搞思想的人,如果沒有感覺到這個問題,那麼單此一點就可以說明他思維能力、感覺能力的疲弱。

2. 談問題要簡單、清楚,要把問題回歸於基本的、簡單的問題。那些花裡胡哨的晦澀語言,其晦澀往往在於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要說的是什麼,不知道自己講的是夢話。思想問題一定要讓人家知道你思考的是什麼才會有思想,否則就說明說的人是「暈頭轉向」,不變方向與上下。在這裡一個好的思想家談問題,一定會如波普推崇的蘇格拉底那樣,首先讓人家明白你明白的有限,限制在哪裡,你談的是什麼,哪方面的,存在著哪些疑問。這裡有幾個範例。

1. 陳寅恪、王國維,他們並不只是你說的嚴格考據,相反都是文化所化之人,是更為根本的思想家、傳統文化代表。但是他們的議論從來沒有西來的標籤,如本體、意識型態、實在論等等。陳寅恪那是十幾歲就留洋,能夠閱讀多門西語之人,可他的學術樸素扎實。

2. 齊如山,他十九歲入同文館,會德語法語,且在巴黎生活過多年,熟悉兩種文化。他後來坦率承認,早期崇洋媚外,用西方歌劇、話劇貶抑京劇,著述觀點完全錯誤,後來認識到中國傳統文化之精髓。齊如山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後的認識,在今天看來竟然還是最超前的。你去讀他的文字,不僅沒有任何那種後來的,不懂西文,沒在西方生活過,也沒讀過西文原著的二逼文人,二逼文字氣味,而且根本就是讓現在人看來土的掉渣的文字,所以那位有眼不識泰山的所謂研究者梁燕才竟然敢修改、甚至刪節齊如山先生的文字。這十多年來,我在文化思想,乃至文字上受齊如山先生的影響非常大,高山仰之,不可極也!

3. 歷代賢聖、先哲立說著述典範。自先秦諸子百家至明清文人學士,哪一位不是簡單明瞭,思想清晰、文字清新。不談孔孟及百家諸子,只說文學家,近期我記誦了《古文觀止》中多篇蘇軾散文,越讀越背,越是欽佩,都是高屋建瓴、簡單而言之有物的氣勢磅礡之文。同樣為人,為文,我輩竟然無法望其項背。板橋有「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誠然也!凡大「家」必以清楚簡單為上。虛張聲勢,玩一些自己也不懂的概念文字,是無知和膚淺的結果。所以我看長白山所謂書院師徒之爭,當然更包括那位竊名者劉某某的「三百年殖民地論」,那類奉其為聖及其吹捧附庸者,以及時下所有那些妄自尊大者,在蘇軾的如椽大筆面前,難道不都是貨真價實的胡唚!這些現象只可稱為是典型的百年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文化崩潰、墮落的惡跡!

4. 古今中外,好的思想家一定是如牛頓描述的那樣,就像是一個在海灘上拾貝殼的兒童,或許能拾到幾枚非常漂亮的貝殼,那是運氣,且還有無盡的寶藏你沒發現,不知道。所以那些書院如果不說是真理部下孳生的雜貨鋪,至少可以說大多是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因為狗屁不通,才膽敢在那裡胡唚。我主張,年輕人遠離他們,去學基本功,求基本的訓練及知識,即返回古人原著,返回西人原著。有能力的人不會止步於閱讀那些粗製濫造的翻譯物!那些雲山霧罩昏話及濫言!如此學到的才是項羽說的「萬人敵」武功。

從六九年開始,我已經走過反叛五十年,竟然近年來才走到起點上。我深切地感到,是需要一批人來從事「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之重任的時候了。我希望,積我五十年的努力,能夠讓現在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不再需要用這麼長的時間重新摸索到這個起點,希望他們能夠關注到我的經驗,關注到我對於每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的期待:

學純粹的武功,重開或者說「復歸於正」。 ◇

新紀元周刊 第59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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