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土紛爭止於吾輩」安倍押注普京
安倍晉三（左）11月14日在新加坡會見普京（右），向普京展示「新提議」，即敲定歸還齒舞和色丹兩島，通過加強經濟合作解決擇捉和國後兩島歸屬問題。（AFP）
日俄間的北方四島歸屬問題是每一任日本首相的重要外交問題。
安倍晉三11月14日在新加坡會見普京，提及「兩人為領土問題畫上句號」， 並展示「新提議」，即敲定歸還齒舞和色丹兩島， 通過加強經濟合作解決擇捉和國後兩島歸屬問題。
文 _ 趙彬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11月14日在新加坡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會談，提出以1956年《日蘇共同宣言》為基礎推進北方四島領土談判。按照《日蘇共同宣言》談判，意味著只有齒舞諸島和色丹島是帶有條件的歸還對象，安倍的決斷與日本一貫主張的「四島一併歸還」相悖，剩下兩島可能歸期無望。有分析認為，安倍確信與普京建立了相互信賴，而時間上的緊迫性也促使安倍需要做出風險性的一搏。
日俄之間的北方四島的歸屬問題是每一任日本首相魂牽夢縈的重要外交問題。簡單地說，日本認為擁有北方四島的主權；而俄羅斯則表示，北方四島是二戰後，俄羅斯作為戰勝國的合法戰利品，不存在歸屬問題。
北方四島的前世今生
日本政府說的北方四島是指北海道東北部的齒舞諸島、色丹島、國後島、擇捉島。這四島再往北就連接千島群島，直達俄羅斯的勘察加半島。從俄羅斯來看，這四個島在千島群島的南面，被稱為南千島群島。這四個島在19世紀初受日本支配，歷史上北方四島、千島群島以及庫頁島的歸屬，曾在日本和俄羅斯之間幾度輪番易手，但北方四島一直歸屬日本，而且日本在二戰敗戰前，除了北方四島，還實際控制著千島群島和庫頁島的南部。
1945年8月9日，在二戰結束前的兩星期，蘇聯接受美國要求，突然對日宣戰，出兵中國東北，向入侵中國東北的日本關東軍發起戰爭，同時從勘察加半島出兵，向千島群島進攻。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後，蘇聯仍一路南下，幾乎沒有流血和戰爭很快就控制了千島群島、北方四島和庫頁島。至今，蘇聯以及後來的俄羅斯一直對包括北方四島在內的上述地區實施著控制權。
根據二戰後的《雅爾塔協定》，以及由英、法、美1951年起草的《舊金山和約》，要求作為戰敗國的日本放棄對庫頁島和千島群島的主權。但是當時正逢冷戰與韓戰，蘇聯和歐美處於對峙，蘇聯拒絕在美國、英國、法國起草的《舊金山和約》上簽字，儘管庫頁島和千島群島實際已在蘇聯的控制下，但缺乏一道手續，同時也意味著蘇聯和日本還沒有完成停戰協定。
直到五年後的1956年，日蘇兩國簽署《日蘇共同宣言》，宣布結束兩國的戰爭狀態並恢復了外交關係。但這一宣言有別於國際社會通常認可的正式結束戰爭的和平協議，其原因是，日本稱在《舊金山和約》放棄的千島群島不包括北方四島，要求蘇聯歸還這四島，否則拒絕締結兩國的和平條約。因為和平條約意味著兩國間不存在領土紛爭。
為此，兩國一直爭執不下，之後蘇聯提出，只要日本簽署和平條約，可以把齒舞諸島、色丹島兩島交還日本，並將此寫進了1956年的《日蘇共同宣言》。日本雖然在《日蘇共同宣言》上簽了字，但堅持要求四島一併歸還，並與蘇聯開始了漫長的北方四島歸屬問題的馬拉松談判，直到今日。雖然二戰已結束70多年，雙方仍處於未締結和平條約的異常狀態。
《舊金山和約》暗藏陰謀？
《舊金山和約》中，對「千島群島」範圍定義用詞含糊，使日蘇兩國陷入70多年的紛爭。圖為從北海道眺望齒舞島。（AFP）
《舊金山和約》中，對「千島群島」範圍定義用詞含糊，使日蘇兩國陷入70多年的紛爭。然而日本前駐蘇大使丹波（Minoru Tanba）在其外交回憶錄《日蘇外交密談》一書中揭示一個驚人祕密，稱「千島群島」的範圍含糊存在故意而為的可能。
《日蘇外交密談》中披露，在起草《舊金山和約》的階段，當時駐東京的英國大使館向英國發了份絕密電報，電報建議對「千島群島的範圍含糊其辭」，「使日蘇永遠糾纏下去，有利於歐美陣營」。
丹波在書中說，英國的外交檔案和日本一樣，30年後有解密義務。正值30年後的1981年，丹波當時是日本外務省蘇聯課的課長，一天接到來自日本駐英國大使館的聯絡，提及英國將要解密的外交檔案中，有這份「含糊千島群島範圍」的電報，特意詢問日本，如果英國公開了「密電」，將如何應對。日本最終權衡後認為：「北方四島已在蘇聯控制下長達30多年，公開這份絕密電報於事無補，反而招來不必要的論爭和誤解。」建議英國政府「不要公開」。但是英國最終還是不顧反對解禁了這份密電。
可能注意到這份解密文檔的人不多，似乎沒有引起外交風波。多年後丹波出任俄羅斯大使，向俄羅斯好友，著名大提琴演奏家、指揮家羅斯特羅波維奇提及「密電」內幕時，親日派的羅斯特羅波維奇，希望丹波給他一份複印件，打算上交俄羅斯高層，希望有助於解決日俄間多年的北方領土之爭。但是隨後日本向英國諮詢「密電」時，對方回話「已丟失」。這意外的結果似乎意味著什麼也沒發生，只對「千島群島」的含糊用詞平添一份神祕的茫然。
四島重回日本曾只差半步
北方四島的歸屬問題在日俄之間折騰了70年，蘇聯崩潰後，俄羅斯繼承了北方四島的主權，但北方四島始終是兩國首腦在外交上攻防交手的焦點問題。在這麼多年的談判中，1998年橋本龍太郎（Ryutarou Hashimoto）和葉利欽的首腦會談結果，被認為是北方四島「最接近日本」的時刻。
上世紀90年代初，蘇聯崩潰後，俄羅斯繼承了蘇聯的國家主權，但是陷入深刻的經濟困境。而日本卻迎來了泡沫經濟的鼎盛期，日本的資金和技術成了把兩國拉到領土問題談判桌的黏合劑。
1998年，日本首相橋本龍太郎與葉利欽總統在日本的溫泉之鄉靜岡縣的川奈會談時，庫頁島出生的丹波大使以其親身經歷對葉利欽說：「四島是祖輩留下的，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那裡，是立國之本，失去了它，意味著無法立足於世界。」之後，橋本開出了誘人的經濟合作項目，向葉利欽提出了解決北方四島歸屬問題的「川奈提案」。
「川奈提案」的核心內容是：承認四島的歸屬主權是日本，同時承認目前俄羅斯的控制權。何時交付控制權，不設時限，由雙方今後商談而定。如果同意，雙方可締結和平條約，並把上述核心內容寫入和平條約。
葉利欽似乎被「真情」所感，為「經濟」所動，對「川奈提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表示出積極推進的意向。但是葉利欽身邊的幕僚意識到這是一項「重大決定」，提醒葉利欽「一次性承認四島的主權，步子跨得太大」。最終在臨門一腳時，叫了暫停。
歷史的機遇一旦錯過，就難以再續。就在日俄繼續在「川奈提案」基礎上探索解決方案時，橋本龍太郎領導的自民黨在同年的參議院選舉中慘敗，橋本引咎辭職，後來上臺的小淵惠三首相在做事的魄力和風格上遠不及橋本，加上葉利欽之後身體欠佳，很快離任，「川奈提案」就此擱淺。
丹波在電視訪談中，回憶這段往事時流露出幾分遺憾：「『川奈提案』曾一度讓北方四島最短距離地靠近日本。」 2000年普京訪日時，談及「川奈提案」時表示：「是深思熟慮，極富勇氣的方案。」
普京贈厚禮 安倍深度解讀
圍繞北方四島歸屬問題，日俄之間進行了多次談判，但無果而終。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解決領土歸屬這樣的問題需要時間，而之前兩國首腦交替頻繁，特別是日本幾乎是每年換一個首相，很難無縫地繼續前任的談判成果。不過現在安倍和普京都具有長期執政的基礎，雙方又有解決這一問題不得已的苦衷，因此安倍放言要和普京一道「給領土之爭畫上句號」。
在解決北方四島歸屬問題上，雙方都清楚對方的底牌，日本要主權，最終收回四島；而俄羅斯需要日本的技術和資金重整衰退的經濟困境。但是對俄援助的技術和資金難以具體化，這帶來解決期限難以明示。特別是「領土」是個敏感禁區，除了需要平衡國內的政治壓力，還需考慮民意，一不小心可能就背上「賣國賊」的千古罪名。
2013年俄羅斯吞併克羅米亞後受到了歐美的經濟制裁，經濟陷入困境，之後俄羅斯在退休金社保問題遭重挫，普京在國內支持率急速下滑，從60％左右下跌至40％左右。在此背景下，2016年安倍晉三訪問俄羅斯，帶去八項經濟合作項目，與普京重啟了北方四島歸屬問題的談判。就在雙方會談期間，普京送給安倍一份貴重禮物，安倍興奮地禁不住「浮想聯翩」。
據日本NHK電視臺的報導，普京親手送給安倍一把精緻的流失在海外的日本刀，這把刀的來歷不凡。普京說：「當年慶祝昭和天皇即位時，聽說特意打製了12把日本刀，我從收藏家手上得到一把，想贈送於你。」並稱附有專家的鑑定書。安倍看後有點興奮地連說幾聲：「非常精緻的刀。」普京接著對安倍說：「像這樣的寶物應該回到它的祖國。」
普京一語雙關，富有深意的舉動，讓安倍晉三和在場的日本官員禁不住「深度解讀」，認為四島歸還有了希望。安倍事後表示：「和普京建立了牢固的信賴關係，有信心使領土糾紛止於吾輩。」
欲流芳歷史 安倍押注普京
日本政界流傳安倍晉三在政治生涯中有兩大願望：修憲，擴大自衛隊行動範圍；實現北方四島回歸。目前修憲問題爭論很大，在任期間還看不到眉目。但是在北方四島的歸屬問題上，與普京幾番交手後，看清了對方的所求，特別是普京贈送厚禮時的暗示，讓安倍覺得「流芳歷史」的現實正在走近。
今年9月12日，普京在遠東符拉迪沃斯托克舉行的東方經濟論壇上，向一旁的安倍呼籲：「在不設任何前提條件下，今年底前締結和平條約吧。」
日本國內為之譁然，普遍認為「這是要擱置領土問題的信號」，但是安倍卻心中暗喜。據日本共同社的報導，安倍當晚禁不住欣喜之情，打國際電話給官房長官菅義偉，稱「這一發言體現出締結條約的決心」。相關人士透露，安倍領會到這是普京發出的暗示，「剩下的時間有限，要盡早決斷」，面對還剩下三年任期，安倍開始押注普京，欲加速談判進度。
在安倍晉三的主導下，很快擬定了「新提議」，即先將歸還齒舞和色丹兩島敲定，通過加強經濟合作解決擇捉和國後兩島歸屬問題。在今年12月普京訪日前的秋季，基本確定了先行歸還兩島的方案。
安倍目前擬定的「新提議」，即先將歸還齒舞和色丹兩島，通過加強經濟合作解決擇捉和國後兩島歸屬問題。圖為2007年2月7日日本首相安倍籲俄歸還北方四島。（Getty Images）
據共同社11月18日的報導，11月14日在新加坡，安倍在與普京的會談上放手一搏，向普京展示了「新提議」。而事前未與外務省進行任何商量，只是臨時告知了外務省次官秋葉剛男。「停打歷史乒乓球，兩人為領土問題畫上句號。」安倍使用普京曾言及的「乒乓」一詞，向普京作出了回應。隨後兩人叫來各自的事務級官員，下達加速談判進度的指示。
報導引用日本政府人士的解釋：「這完全是自上而下的決斷，首相的決心就是如此堅定。」對於安倍的押注能否帶來積極成果，今年底或許就能有個結論。◇
新紀元周刊 第6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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