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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佇立風中的白樺


1月15日凌晨,中國詩人、劇作家、小說家、散文家白樺在滬逝世。(網路圖片)

文_文學報

本來我就已經很衰老了,已經到了俗話說的風燭殘年。請透過我的創口看看我的年輪吧!每一個冬天的後面都有一個春天……

——白樺

白樺,生於1930年,原名陳佑華,河南信陽市平橋區中山鋪人,中學時期就開始學寫詩歌、散文、小說。195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後歷任上海海燕電影製片廠任編輯、編劇、武漢軍區話劇團任編劇、上海作家協會副主席。在一生中,他在長篇小說、詩歌、劇本、散文、中短篇小說等各體裁均有建樹,其中電影文學劇本《苦戀》(太陽與人)、《山間鈴響馬幫來》、《曙光》、《今夜星光燦爛》、《孔雀公主》已拍攝成電影。2017年,中國電影文學學會在北京電影學院禮堂召開頒獎典禮,向白樺先生頒發第三屆中國電影編劇終身成就獎。

2010年白樺先生在本報迎春晚會上的致辭,可以看作是他對自己人生回望的一點觀照:

在寂寞的這邊 ——白樺

請允許我引用十九世紀美國女詩人艾米麗‧狄金森的四句詩,她說:

「我本來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文學的追求和守望從來都是美,而美是沒有止境的,猶如信仰。追求信仰的過程和結局必然充滿悲劇色彩。正像艾米麗‧狄金森說的:從荒涼走向更新的荒涼。這就是文學。文學必須突破和創新,而任何突破、創新都是悲壯的。列夫‧托爾斯泰說:「人類的使命在於自強不息地追求完美。」所以我們才能在列夫‧托爾斯泰之後擁有《戰爭與和平》,在柴可夫斯基之後擁有《悲愴》,在舒伯特之後擁有《未完成交響樂》,在莎士比亞之後擁有《哈姆雷特》,在曹雪芹之後擁有《紅樓夢》。這都是人類追求完美的艱辛而悲壯歷程的結晶。

今天,在中國,比起熱鬧的一邊,寂寞的這邊,真的是十分荒涼。我在歐洲曾經問過一些大名鼎鼎的作家,譬如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勒克萊齊奧和君特‧格拉斯,還有已故的傑出作家娜塔莉‧薩略特和羅伯‧格里耶等等,他們都說過這樣一句相似的話:「清醒的智者即使在清貧的時候,也會站在追求者的一邊。當然,這一邊是寂寞的,有時很寂寞。」羅伯‧格里耶說:他在開始寫作的時候,是一個站在街頭不敢靠近食品櫥窗的孩子。人類的經典都是在荒涼的寂寞中開放的花朵。據他們告訴我,法國很多最著名的作家都在出版社和媒體兼職,他們與出版社是一種互相幫助和互相支持的親密關係,絕對不是我們的某些作家和出版社的關係,僅僅是金錢。我和這些作家見面都是在出版社的客廳或編輯室裡,他們把出版社當作自己的家。

朋友們或許不知道,站在當今世界的高度來看,中國上海有一份《文學報》,這是非常寶貴的,許多發達國家都沒有這樣一張報紙。顯然,我們今天的《文學報》是站在寂寞的一邊,——站在眾多文學追求者和守望者的一邊。她用自身的形象,向公眾越來越顯示出她在社會文化生活中的重要性。無疑,歷史將證明,她是寂寞荒涼中的一座花園,而且由於她的不斷地努力,不斷地創新和突破,她會越來越芬芳,越來越鮮豔。我們應該珍愛她,支持她。雖然我們的光亮很微弱、很微弱,但是,微弱的星星不是也能互相溫暖、互相照耀麼!

在白樺先生八十歲生日宴上,賀捷生祝辭中如此稱讚他的詩人品格:

「他很敏感,因為敏感,所以他比常人得到過更多的快樂,也比常人得到過更多的痛苦;面對美好未來,他有比常人更高的希望;面對艱難時事,他有比常人更多的憤怒。「憤怒出詩人」,一個中國詩人,一個經歷過那麼多坎坷的中國詩人,能活到八十歲,尤其不容易。但是他活到了八十歲!他所以能活到八十歲,首先應該歸功於他是一個樂觀的人,瀟灑的人,溫和的人,也是一個堅強的人!」

「白樺的理想,就是青春」

作家王安憶說:「白樺是天真的,這似乎不可能,他經歷了世事變遷,世態炎涼,他的天真何以保持著?白樺是簡單的,這也不可能,他所身在的歷史社會是複雜的,應對起來需要用極心力與心智。白樺又是熱情的,這就更讓人不安了,因為他的遭際每每使人沮喪,他的熱情從哪裡來呢?這些彷彿都源自於他的理想。」

「那麼讓我們再來分析一下白樺的理想終究是什麼?大約是一種希望,希望世界變得更好,人變得更好。這希望是那樣殷切,以至於可以忽略許多失望而不計。世界和人究竟怎樣才是好,在白樺看來,其實就是簡單的,比如他憎惡槍這樣的東西,槍所代表的一切暴力,一定是被好的世界所排斥的;比如他在山間行旅中聽到姑娘在歌唱,這荒蠻天地中的人聲,一定是屬於那好的世界的;再比如,他故鄉的父老,街坊鄰里,這些貧窮的、卑微的、落魄的人卻持有著鮮明的愛恨情仇,也是好的世界的正義心——這世界的好簡單到只需孩童的認知就可信賴,多一點的知識反而會成為謬誤,而在白樺這樣一個知識分子,是處在謬誤的危險中,那麼,詩就來幫助他了,詩是能夠克服理性的腐朽的,詩是一種類似孩童的性格,卻往往寄予在成人身上,因為它需要時間、閱歷、許多挫折來冶煉,非有特別旺盛的生命不可獲得,一旦獲得,便有了無窮的熱情,就成了一個不老的人。所以,白樺的理想,還有一個名字,就是青春。他嚮往與追求的世界,永遠在這無邪的情感之中。」

對文學始終如孩童般純真的心

一生中,白樺的人生歷程數次起落,唯獨對於文學,他一直保持著一顆孩童般純真的心。2012年,本報為他舉辦的新作研討會在震澤舉行,白樺曾說,自己就像一棵腹地邊緣的樹,總是在霧靄中,連自己的枝葉是什麼顏色都看不見,來自於朋友們和讀者的期待和找尋,是他生命中一縷不可缺少的陽光——

有些關心我的讀者這樣對我說:「我總在尋找你,最終總是通過一種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聲音找到你。」是的,作家和讀者是通過語言聯繫的。我從一開始寫作時起,就學著盡可能清晰地向讀者傾訴、吶喊或者喃喃細語。我和所有的中國人一樣,一出生就「近水樓臺先得月」,自然而然地繼承了一大筆經過幾千年才積累下來的寶貴遺產,從詩經到楚辭、唐詩、宋詞、元曲,加上在各民族中間生活,在愛與被愛裡,懂得了牙牙學語,進而懂得了中國語言文字的美麗、以及它細膩的感情色彩。這是世界上很多民族都無福享用的。當然,今天也有不少人正在遠離它,甚至顛覆它。而我,永遠神聖它,寶貴它。

按道理,我有這樣寬闊、華麗的階梯,應該早就登上「一覽眾山小」的境界了。但是,由於我的愚鈍和淺薄,以及當代歷史進程中的強大的雜音,使我很多年來實際上離開詩歌乃至文學很遠、很遠。當我一旦擺脫雜音和終止鸚鵡學舌,試圖用晚年老人成熟的清醒和兒童的率真傳達自己心靈的陣顫,反而被視為鬼魅,好不容易在廣大讀者的呵護下,最終堅守住了這份應有的清醒。還是古人說得好,「無欲則剛」,遺憾的是,歲月不居,年華已逝。等我明白要和盡可能多的知音心心相印的時候,那就更晚了。我真希望回到孩提時代,重新學步,但這只是一句老年癡呆症的夢話。衷心期待朋友們的批評和指教,我想,用「謝謝」兩個字不能夠表達我的心情,但是語言就是這麼貧乏,還是用「謝謝」。

文末再次分享白樺先生部分詩歌文字,以此懷念這位如白樺樹一般挺立在詩歌王國之中,以自身光亮給世界以溫暖的詩人:

〈樹的喃喃自語〉

失望、沉睡,驀地醒來,

原來是你又走近我的靈魂;

我高高舉起所有的枝葉,

如果允許,我將緊緊擁抱你,

我知道,你正在猜一個謎,

但我不敢向你講述我的故事;

我的故事裡盡是黑夜,

你是如此的明麗。

我的故事裡有一條從雪山到大海的長河,

你給我的時間卻是如此的短暫。

我的故事裡的歎息就像連綿的秋雨,

會澆熄你燭火一般溫柔的微笑。

別猜了,閃爍在每一片綠葉上的

是由於溫暖而晶瑩欲滴的寒露……


(Pixabay.com)

〈歎息也有回聲〉

我從來都不想做一個勝利者,

只願做一個愛和被愛的人;

我不是,也從不想成為誰的勁敵,

因為我不攫取什麼而只想給予。

我竟然成為別人眼中的強者,

一個誤會!有海峽那麼深!

我只不過總是和眾多的沉默者站在一起,

身不由己地哼幾句歌。

有時,還會吐出一聲長歎,

沒想到,歎息也有風暴般的回聲!

可我按捺不住因痛苦而流瀉的呻吟,

因愛和被愛而如同山雀一般地歡唱;

痛苦莫過如此了,

必須用自己的手去掐斷自己的歌喉。

(小標為編者所下)轉自「新世紀」◇

新紀元周刊 第6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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