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評論 / 第646期 20190814

聖渣已作古，劣渣在狂奔

by 沉雁

（Getty Images）

文_沉雁

重慶保時捷飆婆事件無疑給這個悶熱的仲夏平添了幾分清涼，由於視屏清晰熱傳，人人都能一眼便知那是一個渣婆。就在自媒體一哄而上對其口誅筆伐時，我突然對這個渣婆陡升幾絲莫名的同情。倒不是同情她的自作自受，而是同情她渣得太低級，低級得似乎有幾分可愛了。

如果這個渣婆不是如此劣渣，她現在還是一如既往可以飆車，可以打個電話就消分，渝北區還是她的地盤，她老公繼續做所長，她繼續做土石方生意，一切照舊，社會秩序井然。這，真的好嗎？我認為再也沒有比這更糟糕。這就是我說這個渣婆很可愛的原因。

最糟糕的是什麼？

如果這個渣婆很有智慧，她韜光養晦，她不強出頭，她實事求是，她悶聲發財，她一心一意謀發展，她越發展越謙虛。你還會認為她是一個人渣嗎？當然不會，你可能還在學習她的文選，念叨她的理論，懷舊她的高瞻遠矚。但事實上，她是一個人渣，只不過她比所有人渣渣得深沉、渣得內斂、渣得隱蔽。這是人渣中的極品，堪稱聖渣。

在劣渣與聖渣之間分布著不同級別的人渣，越是低級人渣，我越是不討厭，越是高級人渣，我越是噁心嘔吐。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因為越是低級人渣越容易死於脆斷，對人類的危害也越小；越是高級人渣越容易瞞天過海，對人類的危害那真可謂史詩級。

譬如聖渣，大多數人不但不會討厭他，相反，大多數人還要歌頌他懷念他。殊不知，所有人渣都是聖渣源源不斷產出的，到最後你會發現，人渣在歌頌聖渣，人精在歌頌聖渣，人才也在歌頌聖渣。這就是我為什麼說，聖渣是史詩級危害的原因。

聖渣的危害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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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我們都參加過無數次由高級人渣組成的聚會。大多數高級人渣都是出自寒門，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感恩，就是感恩高考，說起來都是洋洋得意，他們是如何過五關斬六將擠過獨木橋走向了人上人的成功。他們西裝革履，他們文質彬彬，他們意氣風發，但他們從不會思考，高考在把他們成功送入天堂的同時，也在把更多的失敗者送入茫茫無邊的地獄。

聖渣之所以堪稱渣之極品，他懂得該如何用「公平」的方式給人精以希望。高考無疑是聖渣的傑作，他能悄無聲息地將所有高智商群體納入高級人渣陣列，在發展的金箍棒指揮下，再將他們推向欲望輝煌的陷阱而掐滅他們的人性本善。過去是用飢餓、牛棚、戴高帽子遊街的方式摁住他們的人性，現在是用金錢、豪宅和眼花繚亂的動人誘惑燃燒他們的人性。如果要問哪一種對人性絞殺最徹底？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是後者。因為前者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按捺住自己的人性，但後者卻是心甘情願地喪失人性而沉醉其間。

高級人渣，他們無須創造自身去獲得，因為他們只須維護聖渣就能比創造自身獲得更多。他們身上都閃閃發光，或居廟堂之上，或居學府之中，或居商界之顛。他們當然不會對奇瑞車主打耳光，他們不會飆車，他們也懂得該如何扶門，他們更精於恰到好處地與人為「善」。只要不觸及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都不會圖窮匕見。

高級人渣與低級人渣的典型區別就在於，高級人渣越發展越謙虛，低級人渣越發展越驕傲，聖渣都是絕對的韜光養晦，劣渣都是人見人恨的市井潑皮。其實，我最不討厭的就是劣渣。對於聖渣來說，你根本找不到能壓死他的那一根稻草。但劣渣就不一樣了，劣渣會自動為自己準備稻草。重慶保時捷飆婆就是這麼可愛，她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的後半生葬送在了一個奇瑞車主回擊的耳光下。

劣渣不會審時度勢，他們的標配不僅僅是不講理，而是蠻橫不講理，動不動就要對世界說不。美國擋了自己飆車的路就對美國說不，日本敢對自己多嘴就對日本說不，臺灣給自己添堵更要對臺灣說不，對韓國說不，對英國說不，對全世界都敢於說不。自己可以彎道超車撞紅燈飆，但不准任何人對自己說三道四，即便你畫一幅畫，劣渣看不順眼就要對你大刑伺候。

劣渣每說一次「不」都是在給自己準備稻草，雖然我們不知道劣渣會死在哪一根稻草，但只要稻草多了，終歸會中招。重慶飆婆就是死在了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一根稻草，她一定曾經打了很多人的耳光都沒遇到還手的，所以她越打越自信，越打越有範兒，就像齊奧塞斯庫自信滿滿在廣場發表演說一般，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個聲音「打倒齊奧塞斯庫」，他於是就懵了，很快就斷了。

泰戈爾說：人類歷史是很忍耐地等待著被侮辱者的勝利。

遇到劣渣橫行於世，我們大多數人雖然都做了默默無聞的稻草，但也沒必要唉聲嘆氣，每一根稻草都是通向最後一根的路。只要在做稻草的路上不偏離方向，我們只須忍耐。聖渣已作古，劣渣在狂奔，我喜聞樂見，我愛劣渣愛得特別深沉。每天晚上我都要重複看幾遍康輝字正腔圓的說不，之後關燈，在美美的微笑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