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奇案： 綁架州長，發動內戰

美國人的「槍權天授」。（Pixabay.com）

文：二大爺

上個月，就在全球關注的美國大選進入「十月驚奇」精采環節的時候，作為關鍵「戰場州」的密西根州卻發生了一宗匪夷所思的奇案——一群民兵密謀綁架州長，發動內戰。

密西根州位於美國北部五大湖地區的心臟地帶，和加拿大相鄰，我們熟悉的底特律就是它最大的城市，地理位置非常優越。作為世界汽車工業的誕生地，密西根曾經被形容為美國工業的皇冠上正中心的寶石。而今雖然有所隕落，但現時美國幾大汽車製造商的總部仍然設於密西根，包括福特、通用和克萊斯勒。

經濟衰退下的政治搖擺

密西根州在政治版圖上曾經屬於所謂的「藍牆」——也就是民主黨的票倉，1992年至2012年間，一直支持民主黨。但是這樣的情況在2012年後發生了變化——在2008年的金融危機之後，密西根陷入了嚴重的經濟衰退，失業率居高不下。 首府底特律深陷危機，福利政策難以為繼，甚至在2013年宣布財政破產。在人心思變的情況下，密西根轉變成了「搖擺州」，2016年川建國在此以1.1萬張選票的微弱優勢，險勝希拉里，將密西根「變紅」。在今年的大選中，拜振華和川建國在此也殺得難分難解，差距也不過是伯仲之間。

這種在經濟衰退背景下的政治搖擺屬性，正是我今天要講的這個綁架奇案的誕生背景。

鑒於美國開國歷史和民兵密不可分，所以時至今日美國各地都有不同的民兵組織，2019年興起的「布加洛男孩」（boogaloo boys）就是其中之一。「布加洛」一詞源自電影《霹靂舞2：電子布加洛》，延伸的含義就是「起義、內戰」。這種民兵組織一般上被歸為右翼，和要求「打土豪、均貧富」的左翼Antifa（安提法）不同，它們的政治主張主要是回歸美國立國精神——反對限制民眾的持槍權、反對限制公民人身自由；反對政府權力無限擴張，當然也反對警察暴力執法。

由於他們的主張和共和黨的傳統理念有部分重合之處，所以這類組織一般都是共和黨的擁躉。本次大選絕大部分都支持建國。

美國民兵組織遊行的標誌往往就是全副武裝，用槍支代表民眾的權利。當然他們並不會像BLM風潮那樣打砸搶，基本上是比較規矩的。他們的成員也多數是美國本地白人，亦有少量亞裔。

在今年新冠病毒流行、全美國各州陸續開始執行「居家令」，限制民眾的生產、生活行為之後，「布加洛男孩」認為這是政府以疫情為藉口侵犯公民的基本權利，違背了美國憲法精神，大力反對。他們在臉書上的討論群組多達數萬人，在網路形成一股風潮，但迅速遭到臉書的封殺。隨即，各州相繼湧現本地的「布加洛」組織。

美國人的「槍權天授」

在密西根，就出現了一個13人組成的叫做「金剛狼看守人」（Wolverine Watchmen）的民兵組織。雖然密西根長期都是藍州，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支持民主黨。這個組織認為在民主黨的執政下，密西根不僅經濟頹勢年復一年，而且在公民權利方面也在倒退。特別是民主黨籍女州長格雷琴•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2019年上任後，在2020年的疫情控制中，和大多數藍州一樣，採取了嚴格的居家政策，對公共活動的控制也極為嚴格。這些號稱「全美最嚴格居家令」的政策其實在我們看來很普通，無外乎要求民眾呆在家中、禁止聚會、關閉企業和大型商店中的部分區域等。

但這就讓原本就對民主黨執政不滿的右翼組織更為憤懣。美國人和中國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中國人認為政府說了就應該去做，不做就是添亂、不愛國；而美國人認為政府說了我也未必要做，因為政府的命令可能不合法，捍衛法律才是愛國。2020年4月疫情期間，為了反對州政府的居家令，多達數千人的各類民兵組織曾荷槍實彈，在密西根州議會大廈附近舉行集會，抗議州長惠特默的封城政策是「專制統治」，並且直接把她比喻為希特勒。

當然，並不是民間才會對惠特默的政策反對，其實密西根州最高法院也不盡認同惠特默的疫情應對政策。在10月2日，該州最高法院就曾裁定惠特默沒有權力頒布緊急行政命令，這個職責應該是由州立法機構履行。

「金剛狼看守人」不僅參加了抗議，而且準備付諸行動。他們認為在密西根目前的政治環境下，右翼民兵組織勢單力薄，靠選舉把惠特默趕下臺不太現實，只有「起義」才能「解放密西根」。

所以從2020年4月開始。「金剛狼看守人」就制定了詳細計畫，密謀在11月美國大選前夕，召集200人攻擊密西根州議會大廈、綁架州長。他們的計畫極為詳細，分工明確，甚至包括面對抓捕時如何使用燃燒彈襲擊警車等細節。還擬定抓住惠特默後，要對她違反憲法限制人民自由的行為進行一次「叛國審訊」。為此他們也做了周密的準備，定期在偏遠地區進行武器、爆破和戰術訓練，為「武裝起義」做準備。他們遠景的政治目標不僅僅是奪回州權這麼簡單，而是要發動內戰，推翻目前各種「暴政」，實現美國立國之初的「憲法精神」。

眾所周知，大名鼎鼎的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主要內容就是：「紀律良好的民兵隊伍，對於一個自由國家的安全實屬必要；人民持有和攜帶武器的權利，不得予以侵犯。」這條法律根本的初衷，就是為了防止政府權力膨脹進而實施專制，賦予公民持有武器反抗的權利，也就是美國人所謂的「槍權天授」。這是美國民兵組織至今依然遍地開花的法理基礎。

FBI的線人年初通過社交媒體，潛入了「金剛狼看守人」的群組內部，獲悉了他們的計畫。10月8日，聯邦調查局展開突襲行動，在一家吸塵器店的地下室將該組織成員一網打盡。

目前，該組織成員面臨關於槍支暴力和恐怖主義行為的指控，這是極為嚴重的刑事指控。有意思的是美國上世紀40年代針對共運風潮，制定了一個《史密斯法案》，雖然也有「煽動顛覆政府」這個罪名，但是大部分時候卻不會以此起訴。因為這個罪名成立的前提是「不僅要有動機，還必須有這個行為實際發生的可能性」。顯然美國的檢察官認為，「金剛狼看守人」煽動200人起義的計畫實際上不可能實施。

憲法是可援引和捍衛的生活準則

這個我們看起來有點搞笑色彩的故事，其實體現了兩點重要的美國特色：一是美國人是真不聽話，面對疫情是真不怕死，寧要自由，不要性命。知曉這一點你才會理解為什麼疫情在美國會如此難以控制；二是美國人對於政府權力和公民權利有自己的認識，兩百多年前的憲法文本，對於他們絕不是歷史文件，而是隨時都可以援引和捍衛的生活準則。這也是美國人至今對於持槍權堅持不懈，絕不輕言放棄的根本原因。

「金剛狼看守人」雖然被滅，但是並不代表故事的結束。它也絕不僅僅是個別州的個例——就在11月18日，美國最大的民兵組織，守誓者（Oath Keepers）就宣布不會承認拜登當選的合法性。守誓者是一個擁有數萬名具有執法和軍事背景的成員的保守派武裝組織，它雖然沒有「金剛狼看守人」那麼極端，但是理念其實差不多。這些民兵組織的相繼發聲，實際上代表的是本次疫情後的美國大選為何與以往的不同——它確實是一次美國歷史上裂痕最深、對立最為嚴重的左右之爭。這種裂痕，恐怕短時間內不會隨著大選的落幕而消失。

毋庸諱言，這個案例從一個側面，對於我們理解美國憲法在民間的基礎有很大的幫助。我並不會嘲笑這些作案動機「很傻很天真」的右翼組織。這種極端主義行為雖然不值得鼓勵和效仿，但兩百多年前美國的立國先賢們對於限制政府權力而做出的思考，以及為此賦予人民的基本權利，至今仍在民間激發捍衛與踐行的風潮，這確實是讓人十分震撼的地方。這些恰恰是我們難以理解和擁有的。如果它能及時的給美國各界敲響警鐘，恐怕才會對未來更有裨益。◇（小標為編者所下）